蒋氏将衣服丢进水里,没给王氏眼神,“人不是在这里吗,没事说什么跑不跑的?”
过去十几年,蒋氏为了护着徐家那一家三口,将嘴皮子磨得厉害得紧,村里面的人也大多都体会过她骂起人来的尖酸。
王氏知道蒋氏这是不打算提起这件事,讪笑了一下,扭过头也将衣服泡进了水里面。
也是,谁愿意让别人提起自己家丢脸的事情?
只是王氏平日就爱说话,此刻也管不住嘴巴,河里面的水凉得很,就差没有结冰了。
王氏冷得“嘶”了一声,一转头瞥见王氏的眼眶还红红的,惊讶道:“王姐儿,你这是冻得要哭了啊?”
蒋氏方才哭过一场,却是因为徐三,而不是这河里的水。
提起这事,她心里也膈应,正打算要不要赶王氏换一个地方。
秦芝芝弯了弯眼睛,笑着对王氏道:“夫人,你多少岁啊,瞧着好年轻。”
王氏愣了一瞬,扭过头又扭回来,直到在秦芝芝眼睛的墨色处,隐约瞧见了自己的脸。
王氏晃了晃手,不好意思地笑,“我哪算是什么夫人呢,秦小姐你娘那样的有钱人家的,才叫夫人。我也不年轻,都有两个孩子了,明年就到四十。”
她搓着衣服,一些水被挤出落在河面上,上面的影子也动了起来。
王氏看着河面,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河面都能瞧见皱纹。”
如果说蒋氏不高兴的时候,能过够专挑别人的痛楚下嘴,王氏就截然不同,只要别人一接过话头,她就能不停地说下去。
蒋氏见王氏的注意力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也就打消了赶人的念头。
徐佳贴在秦芝芝身边坐着,刚才大哭一场,现在累了就开始犯困。
秦芝芝觉得自己肩上越来越沉,扭头一看,女娃娃两手两脚抱着自己,小脸朝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无奈笑了笑,将袖袍展开,将人裹住。
王氏像是见着了新奇的东西,称奇,“不愧是秦家的女儿,这衣服的布料,瞧着就舒服。”
秦芝芝看着河面,“其实我家原来并没有什么积蓄,我爹小时候,吃不上饭,只能给人打零工挣点吃饭的银子,只是后来,他不断努力,才有了秦家现在的样子。”
她谈起过往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重,又裹挟着一种忍过了苦日子,一切都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让一心洗衣服的蒋氏都微微侧头,听她讲故事。
秦芝芝又道:“我娘都与我说起过,我刚出生那段时日,就是我家处在由穷变富的关键时候,我出生后的一年内,都没瞧见过我爹,我娘还为此记恨了他很久。”
王氏凑近了些,差点就挤着蒋氏了,“真的吗?”
秦芝芝点头,“自然,我也是见着夫人投缘,才说起这些。”
当然是假的,她这样说主要是把话题掰回来,顺便拉近一些距离。
原主的记忆里,她出身就含着金勺,秦父虽然严苛,但对于最小的女儿自然很是疼爱,刚出生那段时间,一天都不知道要看上多少次。
秦家祖上富了三代,只是后来迁家到了临台镇,生意也越做越大,名气才在临台镇逐渐响了起来。
王氏“啧啧”两声,还打算问些什么,一眼瞥见不远处走来的女人,用手肘拐了一下蒋氏的胳膊。
要说蒋氏嘴皮子厉害,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人心肠不坏,所以算不得讨厌。
但那个女子,虽然嘴皮子不厉害,心肠也不错,但村里面就是喜欢不起来。
因为那人是老徐家徐三的媳妇,旁人几乎都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都叫她一句徐三娘。
王氏低声道:“那不是徐三娘吗?”
蒋氏抬头,上下打量了两眼,没说什么。
秦芝芝顺着她两的视线看去,目光停留在一位女子身上。
秦芝芝对徐三娘的第一印象,是很瘦,太瘦了,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稍微凝神,就能看到骨相。
徐三娘似乎与别的妇人都不合,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一边,身上是麻布灰袍,处处都是补丁。冬日的棉袍都很厚,她穿在身上,却还是瘦成了一张纸,在冷风中颤颤巍巍地洗着衣服。
蒋氏将衣服拧干,放进盆里。
秦芝芝揉了把徐佳的脸,“起来回家了。”
三人经过徐三娘的时候,徐三娘抬起头,苦涩地笑了一下,“今日的事情,对不住了。”
这是在为徐三下午的事情道歉。
走近了,秦芝芝才发现徐三娘其实有一副好相貌,虽然瘦得脱了像,但是眉眼还算清秀。
蒋氏的神色也有几分复杂,她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叹气,“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回了屋子,徐佳还是肉眼惺忪的模样,蒋氏劝着人回房间睡觉。
眼看着天色并不好看,又将晾衣服的架子挪到屋檐底下。
蒋氏在晾衣服,秦芝芝就蹲在旁边将衣服递给她。
秦芝芝捏了一下快要冻僵的指尖,一边暗叹这古代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一边道:“河边走一趟,徐夫人心情好些了吗?”
蒋氏回过味来,“你陪着我去河边,又跟王氏说起你家的事情,是为了逗我开心?”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