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矛盾,气一顿饭也差不多够了,顾飞飞吃得欢快,等到撂下筷子时,已经完全忘了刚刚的事情,问陈约:“然后去做什么。”
陈约回答:“守鹅圈。”
丢鹅这种事,说到底,也需要一个“丢”的过程,蹲守总不会错。张大哥整日忙碌在外、张大嫂也有事做,都没有这个时间;渝州官府治下数万人,每日公务繁忙,官吏来办案时也没料到往后天天丢鹅,更不会蹲守。
“你记得回城的路么?”陈约问,“在这无聊,倘若记得,你可以先——”
他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鹅叫,顾飞飞和陈约对视一眼,立即往鹅圈那跑去,张大嫂紧随其后。
鹅圈里,一黑白相间的巨熊如入无人之境,方才威风凛凛的大鹅全无还手之力,瑟瑟抖地任熊欺凌,已经被扑了一地鹅毛。
见到人来,熊也不怕,径自站起来,张嘴叼起一只鹅就跑。
张大嫂惊叫:“……这是竹熊?!”
她语气带着疑问,是因为这竹熊太大了,站起来足足有成人两个那么高,动作迅猛至极。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本能的恐惧使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竹熊在入川后多见,渝州倒是不多,但偶尔也会遇到。这种动物大多以竹笋为食,偶尔开荤,也是在山里吃些竹鼠,鲜少捕猎。尽管也叫做“熊”,但它们性格温顺又顽劣,偶尔会跑到人家中,会把锅碗瓢盆抓出来玩,或者去猪牛羊的圈里和家畜同吃同住。
这只竹熊显然不对劲,其中原因,不必做他想,必然和钦天监的职责息息相关——不是实际上忽悠人的那种,而是明面上说的神神鬼鬼。
念及赵老太爷和谢公子的事,陈约的心一沉。
在认识顾飞飞前,他在钦天监也做了几年游算子,从没遇见过当真见鬼的差事。上次后边藏着一件法器,那么这次呢?
陈大人竟头一回在公案里出了私心,一边念着要替百姓排忧解难,一边却隐约不希望事情解决得太快了。
鹅圈刚刚被踩塌一大片,张大嫂半天才晃过神,赶紧去修补。
陈约跟着帮忙,顾飞飞则悄悄在衣袖上画符。
这次是追踪符,一条几不可见的线从符咒中央浮现出,在附近盘旋一圈,然后坚定地指向了北方。
她已知道这里的百姓求神拜佛有些“叶公好龙”,难以接受这些灵异神怪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不着痕迹地悄悄附在陈约耳边说:“在北边。”
陈约领会到这三个字的意思,又糟心了点:“她是很急着回去么?”
好吧,她当然有着急的道理,有几个在外游荡的人会不想家呢。
除了萧成邺这样的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没心没肺如程泉尚且会惦念弟弟;早些年,连陈约自己在塞北吃沙子时,都会冷不丁想起家里的小院,不知红梅可曾开落。
陈约应了一声,在心里叹气,还是说:“好,去看看。”
他站起身时,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一打滑,踢走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一片血红色的繁杂纹路。
他们方才只检查了墙角的疏漏,却没查看鹅圈中央。顾飞飞见状,蹲下来拨开附近的稻草,将这花纹露出来——居然是个法阵。
从这一角估算,完整的法阵恐怕接近整个鹅圈大小,有传送的功效,应当还有一个接收阵法,这恰能解释张家丢鹅的事。
鹅圈暂时不能用了,张大嫂把鹅赶进屋子里关好,回来时看到被暴露出的阵法,惊得一声叫:“这是搞什么!”
……丢鹅的事情解决了,可又是什么人,能够趁张家不备,跑进鹅圈搞出这样的一个阵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呐呐呐,好想体验一下被收藏的感觉啊……
第19章
张家的鹅圈只能防止鹅跑出去,却不能防人。而这一天又是竹熊、又是法阵,顾飞飞和陈约也觉得线索颇乱,没有贸然去追,而是和张大嫂一起坐下来,帮她回想丢鹅之前,可有过什么异常。
顾飞飞悄悄拓下法阵,把与接收法阵相连的术法挪到一张符纸上,尽可能不惊动布阵人。
陈约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适当艺术地加工了事实,对张大嫂解释完来龙去脉。
张大嫂又惊又怒:“作孽哦!啷个哈批来我屋里搞事情!”
陈约道:“您仔细想一想,最近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又或者与什么人生过争执么?”
张大嫂想了许久,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有,我这就去抓那个憨批回来!”
说完她就一阵风似的卷走了,不一会,她又卷了回来,带着个男人,手里拧住他的耳朵:“说!是不是你搞的那什么清水浑水的教,抓走了家里的鹅!”
男人惨叫一声,嚎道:“不是……不,不不不,是我!”
顾飞飞为此地的民风彪悍所震:“……”
陈约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跟着疼:“……”
这男人就是中午做了一道炖鹅,又急冲冲离家的张大哥。
在张大嫂的铁爪之下,张大哥愁眉苦脸,只得言明真相。
十几日前,清水教来到这边展信徒,称一入清水教,此生不再愁,教主将传授绝世武功给大家,如能好好修炼,来日或许能登临仙境。
这话说得太大,开始没几个人信,偶有一两个去跟着清水教的,也是好奇心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