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除了对当年孤城一案执着,他从未见他对任何人事如此执着过,像只为了仇恨活着,有时候他都担心,若有一天他大仇得报,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的。
如今这样或许也好,他也有了一个牵绊。
“圣蛊恢复了她的伤势,也改变了她的容貌,她现在失忆了,往事皆休,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何昭君。”
凌不疑看向她的方向,“她以后便是凉州谢家的女儿,谢晏之。”
“再过几日,我会进宫向圣上请旨赐婚。”
三皇子这下真惊讶了,神色莫名,“你早就安排好了?”
她今日才醒来,他也是才知她失去了记忆,倘若她没有失忆呢?
凌不疑没再开口。
他走的路太过难走,本不该再牵扯她,他也想过放手,可一见她,所有的不甘心都齐齐涌上了心头。
有时候他真希望袁善见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那样……
不过还好,上天还是眷顾着他。
三皇子知他有了打算,也没再多说,便起身离开了。
他们的私交这时候还不适合摆在明面上。
只是在走出这里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宅门。
恍惚似又回到了灯会那晚。
万千灯火,华彩四溢,她于浮光潋滟中低眉浅笑,似梦似真。
灯火流照,月色皎皎。他只看了她一人。
他其实认出她了,何昭君。
也看见了人群中出手的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下意识动了,抢先接住了她。
就这一个短暂的触碰,他立刻放开了她。
因为他感受了失控,也感受了危险。
为君者可以有喜欢,却不可以有爱,一旦动心动情,便有了软肋。
他放开了手,不敢多停留一刻。
身边人把她当成了那些制造巧遇投怀送抱的女子。
他自嘲一笑。
之后他刻意再没关注她,可关于她一切处处都是。
再之后便是她坠崖生死不知的消息,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打翻了砚台,墨迹污了奏折。
今日他来为了子晟,也为了她。
知她安好,知有人对她用情至深,视之如命。
而他永远不可能做到。
该忘了。
他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去,阳光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身后跟着两道影子,不远不近,恭敬沉默,界限分明。
……
袁府
“公子,你身子刚好,怎么又出来吹风了?”
齐全担忧的拿了一件披风给他家公子披上。
袁善见坐在梅林石凳上,还未到冬日,梅花还未开,一棵棵梅树枝桠粗糙,光秃秃的很是荒凉,他没看这些梅,而是看向了梅树下一丛丛的忍冬。
满头青丝灰白,衣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从那日公子醒过来这么些天,一句话也不说,常常在梅林中一坐就是一整天,像丢了魂,齐全看的难受,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劝。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齐全转过头,惊喜道。
“皇甫夫子!”
皇甫夫子微微颔,痛心的看向这个曾最让他骄傲的弟子。
“你常劝我,情深则惘,惘者生忧,可如今你看看你的样子!”
袁善见似并未听见。
皇甫仪只能道,“明日就是她出殡的日子,你就准备这个样子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他终于有了反应,喃喃道,“对,我说过,要笑着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