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一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林海东诚恳地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了,这个孩子出生时……状况就很不好,就是……你看到他,就知道他没法活。我们当时做好了各种保密工作,产科的医生护士都有签保密协议,我们给了他们一笔经济补偿,就是要保证消息不会外传。”
林唯一越听越疑惑:“为什么?有这么严重吗?”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林海东解释给他听,“当时,我和你妈妈因为办企业,在彦城已经算是半个公众人物,我和她的人品你应该知道,在外界的口碑向来还可以。我们还热衷做慈善,有时候会比较高调,结果却生了一个那样的孩子!消息要是传出去,我是还好,你妈妈……人家就算不当着你妈妈的面说什么,背后肯定会对她指指点点。这个事要是被捅到媒体那儿,更加不得了!对公司会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我们一直瞒着这件事,连你外婆、舅舅、小姨都不知道,只有你爷爷奶奶和你大姨知道。”
林唯一明白了,这就好比骂人时说对方“你做这么缺德的事,小心生个孩子没屁眼”。
事实上,生下一个有先天缺陷的孩子,只是概率问题,因素也众多,比如遗传、环境、药物、辐射、基因突变……等等等等,但在国人眼里,一对事业成功的夫妻若是生下一个状况不好的孩子,很大概率会被外界议论,甚至会造谣他们是黑心商人,做了太多的缺德事。
“那我也有先天性心脏病啊。”林唯一摸摸鼻子,低声说,“你们怎么不嫌弃我?”
“你和他不一样。”林海东说,“他……唉,反正你总归算是个正常小孩,长得又漂亮,头脑还聪明,再说了,心脏病可以治的嘛。”
因为牛叔和爷爷对林余之的偏爱,林唯一下午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嫉妒情绪,还有点儿小受伤,这时听到爸爸的话,他才觉得好受些。
至少,爸爸妈妈爱的是他,不是林余之。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是说林余之。”林唯一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邵院长应该告诉你了吧?”
林海东却摇了摇头:“邵骏不知道他在哪儿,你大姨几年前就把他转移到别处去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他,也不敢派太多人,只能派一些信得过的人,目前只能确定他在虹城,可这么大的城市,怎么找?”
林余之也失联了……
林唯一没想到会这样,沉默片刻,问:“爸,如果你找到他,发现他其实不是脑死亡,而是个植物人,能自主呼吸,也能吃饭、喝水,你还忍心取下他的心脏移植给我吗?”
林海东抬起头来,头发依旧凌乱,面容也依旧老态,但那双原本疲惫不堪的眼睛此刻竟变得坚定无比,他注视着林唯一,说:“没有什么忍心不忍心,那是毋庸置疑的!是最正确、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唯一,你还没满二十三,正是最美好的年华,你未来的人生还很长,而他……他真的……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视频
林海东告诉林唯一,他从彭依兰那儿拿到了邹婉的手机,手机屏幕在车祸时被撞碎了,里头的信息倒是没丢,他请专业人士把手机查了一遍,却没找到任何与虹城有关的线索。
林唯一问:“那现在是谁在照顾林余之?牛叔失踪很久了,这六年多,大姨都是待在彦城,也没见她老往虹城跑啊。”
林海东说:“我大概知道是谁在照顾林余之。邵骏告诉我,六年多前,你大姨领他去过一趟虹城,他在那儿第二次见到林余之,给他做过身体检查。当时牛德旺不在,守着林余之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邵骏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能看出来他智力有问题。那个男孩把林余之护得很牢,你大姨劝了半天,他才同意让邵骏近距离去检查。我猜,这些年就是那个男孩在照顾林余之,邵骏说他性格内向,手脚倒是很勤快。”
林唯一急道:“那你就去找那个男孩啊!林余之不好找,那个男孩总能找到吧?”
“找不到啊!”林海东摇头,“那是邵骏最后一次见到林余之,后来你大姨就把他转移去了别的地方。邵骏去过的那个小区,我派人去看过,租户都换了好几拨。有个工作年限比较长的保安还记得牛德旺和那个男孩,说那个男孩原本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孩,吃东西都是去翻垃圾桶,牛德旺心肠软,把他领回了家。孩子没大名,牛德旺管他叫葫芦,一老一小一起生活了四五年。保安说,后来有个女的来接那男孩,说牛德旺回老家养老去了,她得了嘱托来接葫芦,葫芦就跟着她搬了家。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你大姨。”
说到这儿,林海东叹了口气,“葫芦没名字,没照片,没身份,什么都没有!我上哪儿找他去?他们可能躲在虹城的任何一个地方。你大姨没了,葫芦也没来联系过她,他智力有问题,我都怀疑他会不会打电话!”
林唯一想起自己还没看完那本日记,还有爷爷寄给牛叔的信件,心想,那里头也许会有线索,他应该再去仔细地捋一遍。
除此以外,林唯一也没什么可做的了,他觉得,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林余之。
林余之生活不能自理,身边的陪护也许只有一个智力有障碍的男孩。这六年多他们靠着大姨的资助生活,大姨突然去世,已经过了一个礼拜,鬼知道葫芦能不能照顾好林余之,万一他没钱了呢?两个人都会饿死吧!
信息交换完毕,林唯一离开书房回到三楼,单文晖守在房门口,不像平时那么精神抖擞,看着有点儿萎靡不振。
林唯一问:“晖哥,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单文晖撩起眼皮看他:“我是在想,俞红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不怀疑攸晴吗?”
“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们救过我。”林唯一说,“别想得太复杂,反正,想我死的人那么多,再多几个也无所谓。”
单文晖:“……”
林唯一走进房间,又冲了个澡,把牛德旺的笔记本和那些信件都捧去床上,一篇一篇认真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