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自古以来地理上的天然分野,也是安西都护府的最西端,与西国大夏的附庸势力范围,约定俗成的界线所在。
由上游诸多冰川融雪的支流,汇聚而成的乌浒水阿姆河,是一条四季分明的大河;虽然比不上东土的长江黄河,但在后世也是中亚地区流量最大的河流了。河水含沙量多,既有通航之便亦有灌溉之利。
沿岸地区还没有经过蒙古人,蝗虫过境式的肆虐,也没有经过后世千百年的过度人口扩张和环境退化;因此还是相当的水草丰茂或是植被葱荣。随处可见成片成从的桧木、白杨、柳、鼠李等灌丛林地。
河中盛产鲟、鲤和鲑等鱼获水产。水泽苇荡中则栖息着,野鸭、大雁和天鹅,岸上更是不乏稚鸡、野猪、狐狸、豺和野兔等猎物出没的行迹。因此,哪怕远处灰色的群山漫漫,橘黄色的荒漠戈壁连片。
但是在近处的河岸两侧,却是绿树成荫、田陌纵横,牛马成群、村庄遍布;一副人烟稠密、商旅繁忙的景象。只是其中夹杂着了一些,新旧不一的了望塔楼和配备警哨的高台。显然是应对当下的产物。
在一些偶然遇到的渡口码头集市上,还能看见被打杀示众的畸形野兽,或是零星残缺不全的怪异尸体;以及和一河之隔的安西境内类似,在墙根下张贴的唐番文字榜告,由此聚附而来的义从、游士等。
故而,每当有行船暂时靠岸停泊,就会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撑着小船划子的众多商贩、渔夫之流;像是聚食的游鱼一般争相凑在船边,兜售和推销沿岸的土产、手工制品,或是时鲜的果蔬和鱼获等。
在河上往来如织的行船,既有东土式的板船、平船和大蓬船等,也有河中风格的芦苇船、蒙皮舟;中亚特色的扎片船、柳条船和大号浮阀、飘排;只要能飘起来就行。主打就是一个野蛮生长式的率性。
其中有顺流鼓帆的载人客船、逆流划桨的货船,接驳两岸的渡船;也有专门传递物件和消息的驿船、讯船;水上讨生活的渔船和巡船。而江畋此刻乘坐的,正是一艘不择不扣的唐风客船兼做水上游船;
因此,行船在青黄间杂、浪涛滚滚的大河之上,可以看见一边的东面地平线上,隐约的群山逶迤、雪岭成丛;另一边的西侧,则是遥远的红沙大漠漫漫、戈壁料峭荒凉;向北草原万顷,向南水泽遍地。
然后,从大河分出的支系纵横,又在东西向的大地之间,形成了一串传的水泊、湖沼;其中几条甚至深入西南、西北面的荒漠、戈壁;而滋养出了好些提供商旅行人,接力和中转的绿洲、草地和灌丛。
而围绕着这些大大小小的支流和水泊湖沼,又有诸多人工建造的新旧河渠;通过千沟万壑的灌溉渠道,引水到一片片田庄、牧野和果园之中。也繁衍生息着一个个,各具特色的农耕居邑或是游牧聚落。
而在这些星罗棋布、彼此间杂的居邑和聚落之间;时不时矗立着一座,或大或小的城镇,或是带着土木围栏的堡寨;而大多数的集市,则是主要集中在远方延伸而来的道路,所连接的沿河码头、渡口。
但相比东岸的城邑和村落中,普遍存在相对一致标准的唐土化风格;西岸则更多充斥着各种各样,源自波斯、天竺、北方草原在内,不同风情和特色的异域元素;偶然间杂以唐风的庙宇、神祠和宝塔。
而且,虽说这里是地理上的分野,但是除了传统几条商道贯通之外,两岸民间往来也是颇为频繁;因为除了春夏两次大汛之外,这条大河平时的水流相对平缓,就算靠小渔船和漂流木筏也能轻易横渡。
而到了秋冬的枯水期,一些开阔的河滩处,甚至可以提供整个部落的涉水通行。因此,虽然归属不同的地界,但是两岸之间的藩汉各族居民,却是少不得各种的攀亲带故、长时间通婚往来的历史渊源;
这也导致了为了逃避关市的征税,各显神通的走私盛行一时。以及频繁的越境流窜,以躲避官府、藩家通缉的,作奸犯科之辈、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导致了历代地方治理下,历史遗留的老大难问题。
只是在不久之前,才被越境的康居都督府兵马,给突击整顿和清查了一遍;位于西岸的城邑、集市当中,多少还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对于往来两岸之间船只的盘查和监视,也变得频繁和严密了许多。
在临时停泊的渡口码头中,也少不了一些盯梢外来者和生面孔的身影;几乎是明晃晃的在昭示着什么。这也是当地的一大特色之一,在那些边境贵族出身的藩家、城主、以下,通常会委任一批代理人。
他们通常是介于黑白之间,地方的帮会或是乡土的结社,归化人藩人移民的团体,乃至灰色背景的商人;代为经营和打理一些口岸、集市的灰色生意,也负责解决私底下的一些矛盾,充当眼线和耳目。
必要时还能及时割舍和放弃掉,以一定的代价以撇清自身的干系,规避来自宗藩法度和大夏律令的追溯。因此,在这些势力错综复杂的西岸地带,显得比唐土法度和风俗影响下的东岸,更有活力的多。
不过,他们无论怎么盘查和跟随、盯梢,也查不到一艘溯流而上的游船上;更何况,这艘游船是以北方大宛都督府,某位实力派藩家的名义包下的。光靠自身携带和储备的物资,足以行船上十天半月。
因此,江畋在抵达这段水路的目的地前,只要白天欣赏沿岸迥然相异的异域风光;夜里观测市井中的生活百态。同时分神在翱翔的巨金雕“走地鸡”,和甲人化身上;提供某种不同视角的警戒和观测。
而换上一身本地风格刺绣围领裙装的白婧,也小鸟一般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江畋的深入探索和把玩,不免眼神迷离仿若可以拉丝一般的喘声道:“上官,您为何如此轻易答应,奴婢的托请呢?”
“当然是为了方便找个合适由头,名正言顺的进入药杀水以西之地,进行后续的调查和追索的需要。正好有人自己送上来来,那就自然是选中她了。也算是为为这些日子的忙碌,换个地方散散心吧!”
“更何况,我如果不离开,那些潜藏起来的余孽,躲入地下的牛鬼蛇神,又怎肯轻易的冒头出来了?此时此刻,西河王府蒙池国中的平叛,也应该到了紧要关头了吧?这也算是我一个变相的考较吧!”
“毕竟,我和我的人只负责铲除妖邪,解决商路的异常,却么没有义务和理由,直接插手和干预这些诸侯外藩的内政;如果他们连这点内部整合之事都做不好,也不值得继续接受我的支持和援助了。”
说到这里,江畋却分神看了一眼,正在舱室之外凝神远望的窈窕身影;那是这次私下出行的请托人,鉴社镜湖山庄的昔日女主人,曾别号“白梅夫人”的洁梅。也是白婧昔日在玄雀营内的至交和故旧。
而陪着她在一起说话的,则是江畋收入麾下的三名本地人士之一,曾经别号“飞红巾”的易兰珠。从某种意义上,也负责在一天十二时辰内,贴身监视和观察她的行举;并可伺机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
如今曹元深成为蒙池国及周边地方,管理奇人异士的新结社以及巡行骑兵的协调人;而冯保真也要整合康居都督府的地下势力,帮派会党;清理昔日遵义公一脉所留下的影响;只有易兰珠暂时有闲暇。
或者说,她在找到了当年的大部分真相,并且再度与家门彻底决裂后;短时之内没有了目标和方向。于是就被江畋一并招呼上了,与那位提出请求的洁梅一起,成为这次前往霍山之行的名义侍女之一。
当然了,如今江畋的外在形貌,也经过初步的修饰和改换,变成一名带有明显草原血统的深肤色土生唐人;以匹配大宛都督府(乌孜别克斯坦塔什干)瞰羯城附近的柘支候,外派的年轻亲信家臣身份。
作为他的临时替身,则是对外宣布北上大宛都督府;率部前往当地平息和收服,正在诸侯藩家领地间,闹腾不休的异马之乱。没错,大宛都督府所在的阿哈尔绿洲,也是古代大宛马汗血宝马的产地。
因此,当地也出现了情况不明的野外马群变异;在短时间内就肆虐了十多家领地,给周围的牧部和围场,造成了相当可观的损失。而江畋借用的身份,就是其中之一的柘支候国,内宰直属的左御司直。
当下奉命南下,招募合适的勇士和好手,乃至是义从团体;对付境内的兽害和异马之乱。因此,这位也是真实存在的人物。只是当下被康居都督府,籍故给秘密扣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