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一阵比一阵剧烈的酸痛像是刀刃要斩断我的腰肢。
我勉强支撑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被经验丰富的稳婆搀扶着,躺上柔软的床铺。
一声又一声的鼓励充斥着我的耳膜,试图驱散我心中的不安。
当年我九死一生,诞下云洲和雨眠,那种竭力难产的恐惧时刻萦绕在我心头。我怕吕伯渊不肯留下腹中的孩子,从来不敢对他提起。
然而,随着疼痛的不断加剧,我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脑中渐渐空白,嗡嗡作响,终还是忍不住痛苦呻吟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隐约传来师父焦急的声音,“怎么样了?”
紧接着,师兄也来了,“临盆多久了?”
“约莫,一个时辰。”吕伯渊沉声答道,声音透着浓重的担忧。
“来人,”师兄闻言,急忙唤道,“用文火,将这药两碗煎成一碗,务必小心照看,煎好立刻端来。”
脚步声忽近忽远,他们似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夫人,夫人可千万别走神。”一个圆脸的稳婆来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道,“您这会儿要想着孩子,他急着要出来呢,大口喘气,对,用力。”
哪里是走神才不用力,我是真的又疼又累没有力气了。
像是要死了,还要被人催着用力,吐尽最后一口气。
莫名地让人委屈想哭,“我不行了…”
迷迷糊糊,我听见吕伯渊唤我的名字,那声音好远。
又听见有人惊呼,掺杂着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咚——
心头猛然一跳,我骤然喘上一口气来。
顿觉口中苦涩无比,混合着熟悉的血腥味。
那心跳声登时像在身体里回响,震动着我的四肢百骸,微微颤抖。
“夫人,夫人,能听见吗?”稳婆满头是汗,见我眼睫颤动,激动得几乎要哭,高声喊道,“夫人醒了!”
屋内和屋外俱传来舒气声。
我被她那如释重负的神情感染,来不及勾动嘴角,腰腹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霎时间泪水夺眶而出,神智却逐渐变得清明。
门窗外,人影绰绰,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阿瑶,阿瑶,”吕伯渊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你莫怕,一定没事的。莫管孩子,你们守住夫人,务必保住我夫人。”
师父闻言气得直跺脚,“呸呸呸!你闭嘴!他们定会母子平安!”
“你冷静些,既然醒了,就不会有事。”师兄语气无奈,“要不,你还是去别处等吧,你看着比她还紧张。”
“夫人,可好些吗?”稳婆再不敢催我,脸上却仍是焦急,“可还有力气?”
话语声交织在一起,我听不真切,微微蹙眉。
可屋外的吕伯渊却像失了理智,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拦也拦不住,“阿瑶,我们不生了,我不要孩子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终于听清,仿佛自己方才翻越刀山火海,被他轻易放弃,气不打一处来,提声说道:“叫他滚远些!”
接生的稳婆似乎早已受够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开门叫嚷:“夫人说了,让相爷离远些!快来个人,将相爷带走,莫要再吵夫人了!孩子就快出来了!”
既是我的话,即便他万般不愿,师父师兄仍将人强行带走。
经短暂的力竭后,我渐渐恢复了些知觉。
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拼尽全身的力气。
终于——
瓜熟蒂落。
一声明亮的啼哭响彻相府。
众人皆面露喜色,仿佛整个房间都在一瞬间亮堂了起来。
“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稳婆将孩子擦洗后放在我身边,白白嫩嫩的小脸,柔顺黑亮的胎,灰色的瞳孔与吕伯渊如出一辙,“老奴接生过这么多孩子,就数您家的小公子最清秀,将来定是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祝福声争先恐后,此起彼伏。
我望着身旁稚嫩的小脸,心中充满了喜悦与满足。
覃嬷嬷将备好的赏钱分下去,高兴得热泪盈眶,情不自禁道:“哥儿与相爷像是一个模子刻的。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母子平安,福泽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