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殇似知道暮雪对此不熟,一直未曾驱马,见暮雪一脸的若有所悟,陌殇这才慢悠悠地抖了一下马缰,身下马儿哒哒地跑了两下,陌殇扬眉,道:“怎样?”
暮雪收回目光,却是瞥了眼座下被主人驱赶只懒洋洋跑了两步便又垂头啃草的马儿,道:“你这马叫什么?懒成这样的汗血宝马,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陌殇听她答非所问,倒关注起自己的马儿来便知道这女人压根没将轩辕纾筠看在眼中,便扬唇而笑,眸中狡黠一闪,拍了拍马脖,道:“如意啊,这女人看不起你了呢,还不快给她瞧瞧你的威风。”
陌殇这马通身都是淡金色的马毛,唯马首正中一道新月形的皮毛乃是黝黑之色,方才它奔驰而来,金光笼罩,马首黑毛却仿若一道闪电,这样一匹雄健,有雷霆气势的宝马,居然名唤如意,简直就是牛嚼牡丹嘛。
暮雪正无语,如意却突然长嘶一声,一甩脖子,一抖马腹,力量惊人,暮雪不防登时身子便向地上栽去,耳边响起陌殇的轻笑声,在她坠落做出反应之前,他手臂一伸一个海底捞月,又将她带了回来。暮雪在马背上坐稳,如意甩着脖子又喷了两下响鼻,像是在抗议主人又将这女人弄上马背上。
这马好通人性,也好大的气性,不过她喜欢,暮雪双眸发亮,忍不住俯下身子搂了搂马脖,在如意厌弃的挣扎下,加大力道
轻抚它脖下鬃毛,柔声道:“我方才说错了,如意真是绝世好马,我很喜欢呢,如意有没意向换个主子啊,你若跟着我,以后我保准便是冬天都能叫你每日吃上最鲜美可口的草料。”
见暮雪一眼看出如意是个吃货,还在他面前正大光明地诱拐他的坐骑,陌殇一阵好笑。他们这边轻松,坐在看台上的众人却一阵议论。先前他们见暮雪射术了得,又见陌殇所骑坐骑更是难得一见,便皆对他们的表演期待不已,岂料那边明月公主和轩辕逸筠已先声夺人,这边陌殇二人却是迟迟没有一点动静,非但如此,这会子暮雪还差点掉下马背,这叫他们不得不狐疑唏嘘起来。
听到议论声,陌殇却是一笑,道:“暮雪,你瞧人家都小看我们了,你看了这半响到底行不行啊,本庄主可还没当众丢过人呢。”
陌殇言罢,暮雪抬眸便是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既然不看好我,干嘛半路跑出来瞎胡搅和,人家那什么太子殿下可……”
她话未说完,陌殇箍在腰间的手便是猛然一紧,像是势要将她的腰肢勒断,然后拆分开来融进他的身体中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让她惦记着他人。
暮雪声音断了,闷哼一声,终是不敢再激恼身后人,扬眉道:“我南宫暮雪肯做的事,要做便能做到最好!”
听暮雪这话说的狂傲至极,陌殇扬唇而笑,一面猛然抖缰
,一面意气飞扬地道:“你这女人,果真和爷一个脾气,暮雪你若不从了爷,当真是天理不容啊!”
陌殇说罢,扬起一阵愉悦而畅快的笑声来,清润又隐含低沉,极为悦耳。他的笑荡在耳边,身下如意感受到主人的快慰也踏草溅尘,放开四蹄如飞奔驰。
清风扑面,发丝扬起,衣衫猎猎,笑声摄人。
暮雪红唇勾起清浅弧度,蓦然一跃而起,同时大声道:“那便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狂傲的资本!”
她说话间,人已脱离了陌殇双臂撑起的分寸之地,身影轻盈地踢过马鞍前边缘,接着竟是双足同时跳起,一起重重踩在了马头上。
如意这辈子背上除了驮过陌殇,还从未让第二人乘骑过它,它能让暮雪这个女人上到马背上来,那都是摄于主人的威风。可如今暮雪非但不好好讨好于它,竟还敢在它奔驰时狠踩它的头,这简直就是在拔虎须,逆龙鳞!
如意登时便愤怒地狠狠甩头,而暮雪也借着如意甩头的劲力,直接将羸弱的身子朝着高空猛而狠地飞旋着抛了出去。
她这动作来的突然,明明前一刻她还在自己怀中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声音都未落她的人已飞至了半空,饶是陌殇都被暮雪给惊了一下,更何况是看台上的众人,随着惊呼和尖叫声响起,暮雪的身子被抛到了最高,她蓦然展开本紧紧抱着的双臂,做雄鹰展翅状,同时用最大的声
音尖啸一声。
她的声音浑厚而苍凉,啸声传出,像是有余音一般破空而上,至入辽远天边。那声音竟和苍鹰破云翱翔时一模一样,随着声音,她无所畏惧地令身子像鹰一样伸展翱翔。明明是羸弱而纤细的身影,明明是一抹幽蓝轻灵的剪影,可瞧在众人眼中那就是一只肆意翱翔,乘风破浪,直入云端的苍鹰。
暮雪的身子坠落,她也毫不见一丝慌张,竟是将双脚一叠,依旧两臂伸展,身影侧着下坠,接着她又用腰肢的力量猛然改变下坠的方向,又侧展向另一方。她下坠的速度极快,可众人眼前还是闪过了苍鹰在旷远高空无忧无虑滑翔的影子。
她身体越落越快,离地面也越来越近,可就在众人以为她要重重跌落在地上时,一骑飞纵而来,突然闯入了画面,那马上人白衣猎猎,若云烟忽至,在最危急的时刻恰恰飞驰过坠落的暮雪身旁,在最惊险的瞬间他抬起双臂坚定而有力地扣住了暮雪的腰肢,一个用力上下托举缓冲了她的下坠之力后,风中传来暮雪的笑声,“还不错嘛!”
方才暮雪突然动作,又被马儿狠狠甩出,本已脱离了如意奔跑的方向,陌殇是用了狠劲儿这才生生掉转马头又急追暮雪坠落的身影而来,这才堪堪托住她下落的身影,不至叫这疯狂的女人摔成一堆烂泥。
如今他的心还在狂跳,不为这惊险一幕,只因关心则乱
,他如此担忧,她却在这般吓过他后巧笑倩兮地说着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来。陌殇几乎是有些咬牙的挤出一句话来,“还有更不错的!”
言罢他双臂一震将暮雪又扔了出去,一面驭马,一面抬手抓住了暮雪的右脚,手腕旋转,随之,暮雪的身影在空中飞旋转圈,她再度伸开双臂,却是前臂较高,后臂较低,上下摆动,随着她激烈地抖动双臂,同时摊开双掌,向左右旋转,做雄鹰展翅,搏击风云之势。她的舞姿全然不像女子,俊健、纯朴、粗犷,随之又是两声鹰啸传出。
她身影随着陌殇的甩臂动作转动一圈后,蓦然落下伏在了马脖后侧,随之身后陌殇也配合着她向前俯低身体,展开双翅,恰似鹰的翅膀,抖动双臂,而此刻暮雪的振臂动作已变得轻盈起来,双手更是在头部由里向外旋抹,动作舒展而柔和。
随着骏马以雷电之势绕场飞驰,那马背上分明也有一雄一雌两只苍鹰在相伴而舞!随着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动作也越来越舒展,两只苍鹰抖翅起飞,一鸣冲天,相嬉翱翔,睥睨天地,又相伴归巢的一幕幕都被那么完美地展现和诠释了出来。
苍鹰舞是有的,可寻常少有人能真正跳出那种肆意翱翔,天空王者,睥睨一切的气势和韵味来,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此舞在地上跳便有难度,一不留神便会画虎不成反类犬。可如今竟有
人能在奔驰的骏马上如此畅快淋漓地跳了这样一支惊人的苍鹰舞。
这样的能耐,这样的气势,已足以令全场震惊痴迷,沉醉其中,在这样摄人心魄的气势面前,谁人还想地起先前像花蝴蝶一样的轩辕纾筠,大家再也想不起那起先舞蹈的轩辕纾筠,更想不起先前的那场所谓比试了。
这样的变动,使得暮雪和陌殇瞬间便成了场上唯一的聚光点,轩辕纾筠又怎会感受不到这个变化,在瞧见暮雪和陌殇的动作,察觉到自己已完全被忽略了之后,轩辕纾筠已无法在比试下去,她落在马背上,死死咬着双唇,即便下唇已被咬出一条殷红的血线她都感觉不到疼痛。
身后响起轩辕逸筠低沉的声音,“不管别人如何,你要先做到自己的最好,才有追赶的机会,中途放弃,自乱阵脚,怯懦放弃,倘使你是我手下兵勇,不待敌人杀来,我便会亲手解决!”
轩辕逸筠的身影敲进轩辕纾筠的心窝,令得她银牙紧咬,恨声道:“她能做到的,我也不会差!太子皇兄,我们过去!”
她说着双拳一握,双眼几乎血红地盯着暮雪飞舞在空中的身影,轩辕逸筠听闻她重整斗气,便也掉转马头向着陌殇和暮雪的方向飞冲,待距离越来越近,轩辕纾筠一个咬牙从马背上飞起,学着暮雪的样子也双足在马鞍上一踢,接着她身体整个便脱离了马背,这种悬空毫无一点
着力的感觉令她一惊,先前聚集的勇气一下子便荡然无存了,她落于马头上再次借力的双足因害怕一个犹豫,飞驰的马背上哪里容得半点后悔和犹豫,登时轩辕纾筠便因借力不当,一个失衡尖叫一声从飞驰的马背上跌了下去。
幸而轩辕逸筠反应的快,双眸一眯,侧身挂于马侧长臂一捞在轩辕纾筠身体就要接触地面时将她生生拽了起来。轩辕纾筠方才面颊已刮到了地上的草丛,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面颊上登时便落下了数道划痕,血珠渗出。从疾驰的马背上跌下,就算不死也得残废啊,轩辕纾筠一阵后怕,接着不可避免地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开始时气势如虹,咄咄逼人,落场时却像一只死狗般挂在马背上,输赢早已分明。
轩辕逸筠见轩辕纾筠吓晕过去,勒停了马,沉眸瞧着陌殇和暮雪。此刻暮雪正背对马儿奔驰方向站在马头上,做出雄鹰俯冲而下扑食之状,而陌殇却站在马背靠近马尾之处,用手臂的力量控着缰绳,展开双臂,单腿而立,却是仙鹤护食之态。
暮雪身姿俊拔,气势魄人,将雄鹰俯冲夺食之态表现的淋漓尽致,陌殇白衣翩飞,双翅扑跳,将白鹤负隅抵抗之景展现的灵动逼真。天空地阔,苍鹰白鹤,明明是作为敌人而存在,可却又相生相息,那样和谐而优美,生动而真实地纠缠在一起,似他们天生便该如
此。即便是争夺,也是那样的别有兴趣,不为外人所知。
瞧着这一幕,轩辕逸筠双眸微沉,幽黑难辨,终究叹息一声。
方才即便轩辕纾筠能像暮雪一样完成整个动作,她也不可能学的来暮雪的气势,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更何况,轩辕纾筠是不可能完成那样的动作的,因为要像暮雪和陌殇一般,那女子便得做好将生命交托给男子的准备,轩辕纾筠和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如何能办到如此。
退一万步,就算这两点皆不考虑,他身下坐骑也比不上陌殇的如意宝马,少了马儿奔驰的雷电之势,又如何能风。流摄人,气吞山河。
是何时起,那个心冷如冰的女子竟可以如此信任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