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殇满脸讨好,见慕雪抿着唇不说话,但神情分明是有松动之意,当即再接再厉,又道:“慕雪难道是怕将来的夫婿瞧见这个刺青会嫌弃暮雪?”
慕雪讥讽地挑起了唇角,笑话,且不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会不会有夫婿还是两说,便算真的要嫁人,那男人敢因这个而见弃于她,也不是什么值得去嫁的人。
陌殇将暮雪的神情瞧在眼中,挑眉一笑,道:“你瞧,慕雪既连这个都不在意,那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了,只要我不死,慕雪也休想嫁给别人,多个刺青又有什么关系呢。”
陌殇说着,眼见怀抱中慕雪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来,僵硬的身躯也软了下来,当下便又眨了眨眼,几分促狭地靠近慕雪,轻吻她的耳珠,道:“还是暮雪喜欢了我,所以身上被刺了字,便深恐那字会烙进心中去,来日成为跗骨之蛆啃噬皮肉,神经,日夜饱受折磨?”
陌殇的话令暮雪浑身微微一颤,尚未反应,他禁锢着她的手臂已是猛然一缩,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马车上,爱怜地亲吻她幽深而清冷的美眸,纤细雅致却稍显凉薄的眉,低低地道:“我不知道你身上经历了什么会这般抵触爱,可人活着若万事皆在掌控,无心无情,那也离行尸走肉不远了。暮雪,我那样生活了十数年,厌的很啊……”
陌殇的声音低柔的像是初冬清晨的薄霜,淡淡的却无
处不在地覆了暮雪满身满心,他的吻落在她微咬的樱唇,珍爱地轻啄,在她轻颤的眼底,抬起头来,锁着她,问道:“你呢,不厌吗?”
陌殇的眼眸清亮,素来沉淀万千情绪的幽深眸子,此刻清澈的像是三岁孩童,黑洞洞,明亮亮地诉说着些微的害怕和无助,渴求和依赖。那干净的眼底有着一个小小的她,只有她,仿佛这天地万物,唯她能够成为他的救赎。
暮雪身子忍不住又颤了下,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男子和她许是一样的人,都是生活在黑暗中,冷的想要拥抱光明的人。
陌殇却不待她应声,继而用挺直的鼻梁左右磨蹭她的,呼吸交错,他道:“别抗拒我了,你瞧,我也害怕的……”
暮雪到底出声,喃喃道:“你怕什么?”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是极为沙哑艰涩,像是有什么堵着咽喉,每一字都是从胸腔中挤出一般。陌殇轻抚她娇。嫩的脸颊,忽而轻捏了一下,道:“我害怕,害怕便是我用尽气力也捂不热你这块大石头,谁叫我自诩眼高于顶,却偏瞧上了一块又臭又硬的呢。”
暮雪瞪了眼,却在凤帝修分明宠溺无奈的眉眼中品到了一丝甘甜之意。见她温顺的躺在身下,瞪着眼睛,像只收敛的爪子的猫,陌殇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十指相扣,紧紧纠缠,道:“暮雪,便信我一次吧,我定永不背叛!”
永不
背叛!
这话真是太能诱。惑人了,盯着陌殇黑亮的眸子,暮雪只觉那里头居住着一头怪兽,正冲她不断招手,引着她一步步沉沦。暮雪心鼓不受控制地跳动,身子却一阵阵绵软无力,她想她是真逃不走了,这个男人太了解她,了解她想要什么,害怕什么,他太知道如何掌控人心了,他就像魔鬼,总能知道怎么惹她或怒,或喜,或惊,或痛然后在她心绪纷乱时开始一点点敲打她的心,非要敲开那壳,堂而皇之地住进去不可。
这男人,倘使在同等的地位上,她或许还能抗拒,但如今……处处弱势,她跑不了的。
这个认知让暮雪心头有些五味杂陈,舒了口气,平复了跳动的心扉,她才道:“你下来吧,我不生气了便是,热的难受。”
车厢中虽镇了冰,但此刻正是午时闷热之时,外头太阳炙烤着车顶,两人贴在一起,又一番闹腾,这片刻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渗湿。夏衣单薄,隔着湿热的衣料,暮雪几乎能感受到陌殇身上的每一处肌里,这种黏糊贴在一起的感觉,暧昧地她的头脑也一阵阵发晕,越发占不得优势了。
闻言,听慕雪话语有些闷闷的,陌殇挑起唇,却有些舍不得放开她。埋头在她颈侧深吸了一口气,他才道:“温玉软香,香汗淋漓,傻子才放!”
暮雪哼了一声,微眯起美眸来,道:“你再得寸进尺,我不保证方才的怒气
是不是还会冒出来。”
陌殇这才长叹一声,道:“怎么还是这样无情,当真很热的难受?”
他言罢,松开暮雪的手,稍运真气,手掌即刻有微蓝寒气冒了出来,一丝凉意随着他手掌移动而熨帖了她粘热肌肤,像是夏日雨后忽来的风,很舒服。
暮雪却抬手又握了他的手,道:“你内伤未愈,别枉动真气了,我没事。”
她这话很平淡,可却也是头一次将关心他的话说的如此直白,陌殇眸中晶灿,立马握紧了暮雪的手,道:“好,我都听你的。”
却于此时,马车外头响起一阵喧嚣,百姓的避让议论声,马蹄声,夹杂着铠甲鳞片碰撞,看来是和静公主和骄阳公主要出城了。
陌殇闻声,翻身坐起,又扶暮雪在车厢坐好,替她笼了下微乱的发丝,这才道:“一会儿有热闹瞧,咱们去看戏?”
暮雪挑眉,撩起车帘往外望了眼,却见马车停在一条小弄巷中,人声喧哗就隔着一道墙,却是瞧不见街上情景,她松开车帘,回头道:“你方才瞧见什么了?”
陌殇说有戏可看,倒叫暮雪想起方才在珍巧阁上,他一直依在窗口瞧街景,原本她以为他只是无聊,现在看来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陌殇迎上暮雪询问的目光,散漫地靠在车壁上,道:“有两队人,瞧着武功都不错,混在百姓中,身上都带着兵器。”
带着兵器混在百姓中?这些人无缘无故可不
会如此,他们自然也不会是为了保护谁,那便只能是密谋暗杀了。暮雪闻言右眉高高挑起,道:“他们的目标是谁?”
陌殇却是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没听说近来有这样一批人涌入轩辕城,这些人该是早便藏身在城中了。这样蓄谋已久,如今轩辕城中又这般热闹,他们的目标和目的还真不好猜。”
能让陌殇注意到,还要留下来瞧热闹,看来这批人的武功还真是不错的。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暮雪唇角溢出一缕笑意来,道:“好啊,我最爱看戏,咱们瞧热闹去。”
陌殇闻言踢了下车板,马车便滚滚而动。驾车的是南宫府的车夫,可却如此听陌殇的话,暮雪想到从方才离开珍巧阁车夫便未曾多言一句,不由心底一叹,这车夫分明已是陌殇的人。
不过拐过巷口便到了街头,方才还人来人往,熙来攘往的福源大街此刻已被身穿铠甲,手执长矛的官兵给清了出来,两排执矛将百姓们挡在街旁。人头攒动,南宫府的马车无法靠近大街,车夫大喝一声,“雪月郡主车架在此,速速避让!”
他这话很是管用,本还往前挤着等看两位天朝公主出城的百姓们全部回过头来,见一辆标记着南宫府的马车从小巷出来,不约而同地让了道。
他们都是兰蒂圣域的百姓,雪月郡主宫宴上挫败天朝上国的公主扬了国威,他们对她多了敬重,此刻
两位天朝上国公主出城,场面再盛大,百官相送又如何。他们兰蒂圣域有雪月郡主,他们的郡主是兰蒂圣域第一美女,比那天朝上国的第一美人只强不弱!他们的雪月郡主才是倾国佳人。
人群退让开,马车缓缓驶出小巷,靠近大街,手持长矛的京畿卫奉命维持秩序,拦着百姓,清理道路,若是寻常贵女郡主的,自然不会放行,可雪月郡主是连啸云摄政王,寒渊丞相都无法忽视的女子,自然不能视为寻常贵女,他们收了长矛,恭敬地放南宫府马车进入空旷的主街。
恰那边大队也已缓缓而来,迎头是开道的几排骑兵,接着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风尘逸,楚曦哲和轩辕逸筠,再往后才是被宫女们簇拥着的两辆大车辇,显然是和静公主和骄阳公主所乘。
南宫府的马车就停在主街边儿上,风尘逸和楚曦哲住在南宫府,自然对暮雪的行踪了如指掌,知道她今日一早便来了珍巧阁,见车架停在路边,风尘逸和楚曦哲皆没什么惊奇的,倒是轩辕逸筠一诧。他自知道慕雪对和静公主和骄阳公主没好感,又素不爱凑热闹,只以为她此刻当在府中,瞧见南宫府马车,不免打马驰近,道:“车中可是郡主?”
车夫没回话,暮雪已推开了车窗,轩辕逸筠见暮雪果真坐在车里,陌殇相陪,不由抿唇,道:“暮雪妹妹怎在这里?”
暮雪淡淡一笑,隔着窗
户行了个礼,道:“臣女身上有伤,礼数不周,殿下见谅。两位公主要走,到底相识一场,我怎能不来相送,太子殿下自便,我随在后头送送公主。”
暮雪受伤,英帝有旨,免去了她一切俗礼,故此她并不曾下马车。
轩辕逸筠狐疑地瞧了暮雪两眼,这才挥手令大队继续往前,前头开道骑兵和仪仗过去,接着便是风尘逸和楚曦哲带着两国使臣,而兰蒂圣域的百官也随在他们身后,暮雪目光落在了骑在马上的南宫宸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