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弓箭早已停歇,惨叫和怒骂充斥在天地之间,血腥和恶臭环绕在城池周围……
数九隆冬的寒冷时节,战斗和热血硬生生将陈仓的温度提升了几分,却没能温暖任何人,反而将地狱描绘得愈清晰。
雪白、猩红、幽黑、沉黄……
热血化开了冰雪,冲散了泥泞,将这片大地原本的颜色暴露在人前,就像人类一样。
殊死相搏剥开了礼法,扯碎了善良,将人类最纯粹的恶、最纯粹的凶暴残忍展现在面前。
长枪刺入皮肉,刀剑拨开胸膛。
当象征着文明的工具变得不再趁手,退化至野蛮就是唯一的选择。
拳脚,牙齿,甚至有些人为了杀死对手,竟然死死抱着对手跳下城墙同归于尽。
疯狂,极致的疯狂。
双方都已经没了信念,甚至不在乎为了什么战斗,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另一方的人,完全、彻底的杀死……
日升,
日落。
热血终究没能融化寒冷的城墙,徐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觉得刺耳的铜锣声听起来会是如此舒心。
就如同来时那般,联军近乎于疯狂的攻击终于结束,庄户们缓缓退走,带走了爬墙用的梯子,却没有带走尸体。
攻城惨烈吗?
自然毋庸置疑。
抬眼望去,城墙已经被鲜血染红,死尸铁青的脸色配合着伤员撕心裂肺的哀嚎,无论谁见到这一幕都会毛骨悚然。
但死伤的人多吗?
并不多。
城墙上双方的死者加起来可能都没有那一轮箭雨加起来多,最多不过三千而已。
可就是这三千人打了整整一日!
昏天黑地,鬼哭狼嚎!
城南打仗,哪怕城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热血还是冰封了战士坚硬的内心,徐晃从城墙的一头走向另一头,顺手扶起几个想要坐下休息的士卒,对那些已经躺在地上的只能报之以哀伤的神色。
带兵多年,他清楚战斗的每一处细节,他知道鏖战过后该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该如何处理死者,该如何与幸存者相处。
但是他不明白,对手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城墙破坏了吗?没有!
士气受损了吗?没有!
这样交换战损划算吗?当然不划算!
无数疑问充满了徐晃的脑袋,可惜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有的只是让他更加疑惑。
是的,更加疑惑。
不提各自战后忙碌,第二日徐晃早早便起身开始巡城布防,等待着联军不给喘息的进攻。
可是一天下来他什么也没有等到,斥候的报告里称联军正在修建军营。
要不是城外的尸体还没有被清理,他甚至觉得昨日的经历是一场噩梦,如此不真实。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直到第六天联军再次在清晨敲响了战鼓,依旧在南城展开了一场持续一整天的进攻。
徐晃不敢怠慢,依旧亲自督战,依旧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唯一让他注意到的就是对方放了两轮箭雨,这次没有逃兵,羽箭全部射进城中,没有伤到守军分毫。
如此作为和送箭有什么区别?
徐晃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别说他了,整个陈仓城中都没有一个人能看清对方的究竟想要做什么,刘辩和他讨论了许久,依旧没有头绪。
好在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找到了对方进攻的规律——南门,每五日一次。
可这完全没用。
五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能做一些事,却只能做小事,能够改变战局的大事他们根本做不了,徐晃根本无法离开陈仓城。
不过眼下他们倒是有一件足以改变战局,也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的事情要做。
联军为了一个月的城,陈仓百姓为了过冬将能烧的都烧了,如今城中柴尽了。
“公明,民心很重要。”刘辩第一次和徐晃产生了些许冲突,“我知你守城艰难,但民心生变,守城只会变得更艰难,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