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神使双手一拍,有几排的黄符纸人从她衣袖、缠着祈福发带的长发、玉佩的悬绳等悄然爬下。
纸人涌贴在铁笼的边沿,在玉奴打开铁笼后,迅速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咒文链子将昏迷的女人绑个结结实实的。
“丢马车。”
神使话音一落,两匹赤马拉着辆马车踩着火焰从天的那边落下,车帘一开,无数位黄符纸人一跃而出,接住了玉奴丢的女人。
燕青黎目不转睛地看着凭空变出的马车,背后被双微凉的手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也被黄符纸人给拉进了马车里。
车厢内铺着厚实的兽毛绒毯,摔在上面并不怎么疼。
燕青黎抬起头,有支雀翎杆的笔在眼前打着转儿,随之一张放大的人脸占据了整个视线。
“你是谁啊你,长得也不像是杨沙村那群粗鄙的凡人,还一个劲儿想要带这条害人的蛟龙走,人和蛟龙,这几千年的恩怨难道已经一笔勾销了?”
近在咫尺的神使紧挨着她的鼻尖说话,眼睛好似黑曜石般灼灼亮着,单手抵在她身侧形成一个窄小的空间,热意翻涌在呼吸的交汇中,彼此的凝视避无可避。
燕青黎迟疑地看着那双带着兴奋的明亮眼睛,总觉得这人似乎认识自己,她试探地盯着魅玄音,“你认识我?那为什么在庙里见面的时候,你看着我好像在见一个陌生人。”
“那要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魅玄音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眼神中的热度也逐渐冷却,她抓住了燕青黎的手,盯着那枚戒指,声音幽怨了几分,“这枚幻形戒你怎么还戴着手上,自北渊山一别,我被灵墟圣门关入烙山,我终于弄明白了‘他’就是你,流深,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再让我等那么多年?”
燕青黎一愣,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确定耳朵没问题,说:“你喊我什么?”
魅玄音的脸忽而一僵,捏着燕青黎的指腹,嗓音忽而略微发抖,“你……怎么修为那么低?”
燕青黎挑眉,看着眼前的人,笑道:“因为我不是你口中的这个人啊?”
狐疑,惊讶,沮丧,懊恼……呈现在面前人的眼底,最后诸多情绪化作了虚无,只剩下一片冷淡。
“从东莱岛来的人,何必来这黑风荒漠?”
燕青黎被这句话打断,回过神,那穿着玄衣的魅玄音坐在了书案上翻阅着名册,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你抓的人是我要找的人,而这个人,我无论她是蛟龙还是人,都必须要安全将她带回去。”
魅玄音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地望向她,视线也顺着她的衣袖滑到腰间,落在那北冥道祖赠给青玉师弟的镜花法扇上。
“你身上流着东莱海禹一族的血脉,但这东莱国皇族名册内却未见有皇女的存在,海禹一族是传说继承大禹天命所授神力,世代能驭水中异族的王者,驯化斩杀蛟龙更是家常便饭,纯血统的海禹人自出生起便有了成为日神祭司的使命,你与蛟龙理应相克,又为何要找借口,是与这只蛟龙相识?”
东莱海禹一族。
燕青黎的脑子里忽然又多了这个新的词,她隐约觉得这事绝不简单,这关乎到她这具躯壳原主的身份,更能解开她和魅玄音之间一些弄不明白的谜团。
“啊……救命!”
有声尖叫从天而降,“砰”的闷响,整个车厢都摇晃了好几下。
玉奴掀开帘子查探情况,不久后,一位昏迷的男子就被黄符纸人给抛了进来,砸在了地板上。
日神之劫
摔在地上的是位年轻的修士,衣物破烂似被尖锐刀具划破,洁白的躯壳浸入暖色光晕,面容自带柔光滤镜,眉宇间带着股傲然脱世的英气。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步云楼。
燕青黎本憎恶和忌惮步云楼,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想到他此刻必然被掌门夫人玩弄掌中,而师姐也必然不喜欢他,她目光一反常态,也对敌人带了丝怜悯在里面。
见多了世间的满目疮痍,她的心境也逐渐变了。
如她原身一般傻白甜在这样混乱的世道中连一章都活不下来,弱肉强食的法则注定了有些人要抛弃诸多……有些人如步云楼,把良心喂了狗,把内心的欲望倾注在女人身上,为了权势名利,不择手段;有些人如灵墟圣门中人,有开天辟地的能力,却睁眼闭眼,避世只求守住眼前的利益;也有像她这样的人,本来就一无所有,不知死期,故而会愿意抛出性命,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时势造世人,她与原文男主,也不过是立场不同追求不同的可怜人罢了,本质都只是为了活着,或者是为了活的更好而已。
在死亡和尊严的选择面前,谁能比谁高尚呢?
步云楼被捆住,和关押着雁迟雪的铁笼呆在了一块儿。
燕青黎有点荒诞地看着这一幕,男女主竟在这种场合下凑在一起了,还都是昏迷的状态。
魅玄音在她的身旁半蹲下,转头看着她,“蛟龙和这位修士,你都认识?”
燕青黎自知瞒不过魅玄音这般的大能,冷淡转移了视线,回复道:“我们皆是同宗师兄妹,但我早已叛出师门许久,见面便是兵戎相见,说是相识之人还不如说是仇家上门。”
魅玄音哦了一声,双手捧着脸蹲在燕青黎的身旁,猫耳动了动,若有所思说道:“那你们既然有仇,铁笼的那头蛟龙,你为何要救它?”
燕青黎看着这样憨态可掬的魅玄音,有种时光回流之感,双手环臂,有点好笑,说:“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神使大人,你就不对我的来历感到好奇吗?不问问我的宗门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