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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第5页)

工友们纷纷赞他是真汉子,这才是顾家好男人的典范。

待到腊月奔桐庐过年时,羊猛备了好多京式礼物,给自己和娘子闺女也各做了两件体面衣裳,绕道江宁府,又添买了一堆东西。没想到因此遇到了散材。

到桐庐后他原犹豫着是不是去住个客栈,娘子劝他别拧巴,让儿子小两口心里难受。他便住在了小通家。

小通夫妇住的宅子是甘家买的,院落非常精致。羊猛的娘子与闺女在挨着花园的一个小单院里住。羊猛本想跟娘子一道住,偏偏儿子说,这是内院,丫鬟奶妈什么的多,甘家的女眷也常过来,不方便,给他在二进院的侧厢收拾了一间屋。

甘家的人都挺和善客气,几天过去,羊猛仍有些不自在,他当了大半辈子老粗,没去过什么体面场合,怎么跟甘家这样的人讲客气话,以及富贵人家吃酒吃菜的规矩,他都不懂。吃饭吧唧嘴打嗝什么的,总不由自主就做了,闹了不少笑话。

有一天他蹓跶想去小院看娘子和闺女,刚走到回廊小门边,便听见几个小丫鬟聊天。

“怎么添了恁多回香粉呀?”

“可不得么,这几日熏炉好费呢。”

“啊呀,侬这几天也老「恁忒忒」起来了。”

“可是呢,还额、俺、啥呢~~”

“由不得地就被带偏了么,侉侉地……”

“侉侉地,中极了!”

……

几个丫鬟嘻嘻笑成一团。羊猛心想,几个小丫头玩笑罢了。还没等他转身,一个丫鬟瞥见了他,啊呀惊叫起来。几个丫鬟像见了鬼一样,忙忙地躲了。

一个婆子出来笑吟吟行礼:“亲家老爷,内院女眷多,不便走动,请这边厅中吃茶呢。若需旁的,请只管吩咐。”

羊猛道:“俺想瞧瞧娘子跟闺女,说几句话儿。”

婆子拦在羊猛前方,仍是含笑福身:“亲家老爷先厅里吃茶,亲家太太与姑奶奶过一时就到。”

羊猛只得去了小厅。小厮端茶端果子,态度殷勤,整得羊猛挺不好意思。不一会儿,娘子与闺女香芙到来,羊猛瞧见香芙佩了一块赤红的牌子,上面似乎刻着什么符咒。又想起这次回来看见闺女,好像她都挂着这块牌子,戴着一对红耳坠,坠饰是银链连着一颗红色大珠,细瞧珠子上也刻着弯弯曲曲的字符。待香芙上前,先给他和娘子敬茶,羊猛又瞅见香芙的手腕上盘着几道红珠串,珠子上又满刻符文。

羊猛这些年走南闯北,存了些眼力,知道这东西是朱砂首饰。且他女儿一直喜欢素净颜色,除了成亲的时候穿红嫁衣之外,从小到大连红花都没怎么戴过,便问:“好端端的为什么戴这些东西?”

羊猛的娘子笑道:“孩子戴着玩的。”

香芙也道:“是,我见这边时兴这样的首饰,就跟着戴了。”

羊猛冷下脸:“胡说,莫哄你爹。这是朱砂做的,刻着符,有什么讲头的吧。跟爹说实话,不然爹去问你弟!”

香芙拦道:“爹爹,别,真是我自个儿喜欢,戴着玩。”

羊猛将茶杯一放,见门外的婆子眼神直往这边瞟,抱拳道:“烦劳几位避一避,俺一家人自在叙会儿话。”起身将门关上,又问,“你娘俩说不说实话?这东西肯定是甘家人让戴的。”

羊猛的娘子和香芙又支吾了一阵儿,终于吐露真言。

“他爹,你可别闹。咱们儿媳妇不知道,是亲家母那边信这个。”

“爹,我毕竟是和离过的。他们这边的人讲究,只是戴个首饰,也怪好看的,戴就戴呗。”

原来甘小姐从小就生得如花似玉,好多算命的都说此女有大贵之相。甘夫人本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谁曾想竟如宝如珠的女儿,竟被一个乡里出身的小伙计叼走了。

甘夫人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人逢失意,不能接受现实,往往会归于因果,寄于虚无。甘小姐成亲后,甘夫人就迷上了烧香念经,还供养了几个神婆。

神婆对甘小姐与小通的姻缘,推演出了一番缠绵千万年的曲折渊源,从开天辟地时的星宿轮转,直到今生甘家结下的冤孽、踩死过的蚂蚁。总之此生已定无可改,唯为日后多留心。

羊猛大怒:“是那个小王八羔子不正混,配不上俺闺女,算是咱家休了他!又不是那小王八死了,关俺闺女啥事!要他家忌讳!”

羊猛的娘子忙拦住,劝他消气。

香芙也劝:“爹,真没事。你可别因为这个去说小通。弟妹真是没话说的贤惠,小通能娶她,是咱家的福气。原本我当大姑子的,住兄弟家也不大对。是我担心娘年纪大了累不得,娘怕我一个人在家孤单,我才到这来。别说甘家是大户人家,咱村里讲究的,娶新娘子生孩子也不让我这样的上前。他家给我这些东西戴,真没什么。爹你看刻得多精细,应该老贵呢。”

又笑。

“爹,你不知道,甘夫人供的神婆,跟个顶了花缎子的冬瓜似的,一作法就又跳又唱,正经唱戏的都没她有趣哩。”

羊猛再怒道:“她还对你们娘俩作法了?”

香芙忙道:“没有没有,是甘家过节的时候请我和娘去吃宴,我瞧见的。人家真忌讳女儿,也不会还请我吃饭。给我这个,也是帮我保平安转运的。”

羊猛心里仍是存上了火,偏这天晚上,小通又来给他添堵上气。

“爹,想同你商量个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做那爬高上低的重活,儿子心里不好受。旁人也得说我不孝。你看,不如你在这先住下,等……”

羊猛冷笑:“等什么?等你的财主丈人也给我安排个点头哈腰的差事?你心里不好受,是不好受爹爬高上低,还是不好受你老子是个干粗活的,怕旁人说你这女婿少爷有个烧窑搬瓦的爹?”

小通涨红了脸:“爹,你咋这样!我什么时候嫌过你!啥时候不是你嫌我?我咋样你都不满意!孝顺你都不知该往你哪根毛上捋!”

羊猛硬声道:“你咋样?大过年的让你爹娘跑这儿来你觉得叫孝顺?老子不用你捋,把你自个儿捋明白了就成!”

小通的眼圈也红了:“我觉得我自个儿挺明白的。爹觉得我不明白,就是嫌我没跟你一块儿上房搬瓦呗。我就得跟着爹一道扛着瓦片爬一辈子梯,永远爬在爹下头给您老人家垫着脚,且还得说儿子的腿永远比不上爹快,这才叫明白对吧!”

羊猛大怒,抡拳给了小通几下,下人进来拦,小通肿着半张脸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羊猛出了门,在街上打听哪里有房租。他租房有经验,往茶馆等地方一转,即问到没多远的巷子里有几处空房可租。羊猛答应给茶铺老板佣钱,老板亦知道他是甘家的姻亲,十分殷勤地吩咐儿子带羊猛去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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