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拦住那个电话,我推了他……只是推了他一下……”
高培元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个字的尾音都深深颤抖着,仿佛那时的场景又重现眼前。
“可能是他腿脚不便的老毛病,争抢中,他就那么直直摔倒下去,后脑勺撞击在书柜的尖角上。”
高培元情绪溃堤般捂着脸,一切似是都那么不堪回。
沈樵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轰动全国的洛桑大案,竟然是这样一个巧合叠加的故事。
林奕表情冷淡,眼神凌厉地望着高培元,质问道。
“用傅远洲来假扮郑廉,是你的主意,还是张德沛的?”
高培元黯然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推了他一下……是啊,是啊……当年究竟生了什么,除了你和早已死去的张德沛,已经无人知道。你供述什么,我们只能听什么。”林奕嘲讽似的鼓了鼓掌,语气愈冷冽,沉声道,“但张德沛被你设计除掉之后,你明明有可以纠正一切的机会,但你怎么做的?”
“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只要有人敢触碰这个秘密,下场只有死或者被灭口!别把自己说的像个受害者!”
沈樵见林队情绪汹涌,担心他失控,只得提醒式的拍了拍了他的肩膀。
高培元也像是认命了一般,缓缓闭上眼睛。
“其实我当初都做好了自的打算,但张德沛既是为了与我绑在一条船上,又是为了自己的丑事不被败露,隐晦地提起了之前洛善会捐助活动中,那个与郑廉长相有八分相似的傅远洲。”
“当然,你说的没错……最后决定这样做的,是我。毕竟没有我的掩护,一个市长的消失,绝对瞒不过一天。”
“我先是以郑廉的名义,为他请了长休假,同时在张德沛的帮助下,通过要挟、整容等一系列包装,将一个假市长推向了公众。傅远洲开始代替郑廉露面的那几日,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敢让他多说一句话,生怕他露出马脚,被人揭穿……”
“然而命运就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傅远洲,一个教政治的普通老师,最后阴差阳错的成了虚假的政治家,坐在洛桑的最高位置上如此多年,未被一人觉,除了你……”
“甚至到了后来,我都有一种幻觉,好像郑廉的死,从未生过。这个叫做傅远洲的人,就是他。可能,这也是命运使然吧……”
沈樵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悟了。为什么林队在推理出郑廉是被掉包的假市长后,立刻就确定了幕后真正的黑手。
毕竟高培元作为核心幕僚,地位相当于郑廉的核心话事人,同时秘书长的身份,又负责郑廉的行程和日常安排,唯一能将此惊天内幕盖住的人,只有他,别无其他可能。
高培元思绪也在此处,目光望向林奕,缓声问道。
“你是否也是通过这一层关系,查到的我?”
林奕像是压抑着情绪,声调极为低沉。
“算是吧。不过最为让我确信的证据,是《郑廉传》自述里的一句话,“我和高议员,既是师徒,又是战友,还是知己,我的一切,他都最为了解……”,就算他亲手将父亲送进了大牢,再无熟悉的亲人存世,你也是最特殊的存在。高高在上的市长,别人看不出真假,你怎么会看不出?”
“除了你,再无其他真凶的可能……”
林奕的话,宛如重锤,又一次砸在高培元的心头,让他凄楚苦笑着。
“师徒?!战友?!知己??”
“呵……说的真好听啊!可他却未曾给过我机会!只想将我置之死地!只想着他的公正廉洁!”
“我?!一条利用完,随时可以抛弃的老头子罢了……”
林奕并未反驳,只是淡淡道:“也许吧……我只想告诉你,郑廉死的那天,或者说郑廉开始休长假的前一天,这封举报信,已经在他手上,待了过一周……”
高培元宛如瞳孔地震一般,瞪大眼睛,死死望着林奕,像是在求证他话的真假。
“一封信,你就将绫伯父夫妻俩灭口,一封信,你就让这条通向真相路上,无数的人含冤而死。”林奕的声调愈悲怆,字字句句都蕴着怒气,每一个音节都是血泪的控诉,“你说你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老头?那我的父母呢,我那自愿服下毒药,就为换我一丝生机的母亲,又算得什么?一生克己奉公的叶老,又算得什么?”
林奕的语调又高了几分。
“高培元!你不妨听听我的推理?看看我说的可对?!”
“我猜,在这眠龙山的矿产资源探测的时候,这批金矿的存在,已经被负责勘探的企业现。而那时,张德沛便找上了你,许以重金贿赂了你,一起瞒下了金矿的存在,极大幅压低了投标的估价。而竞选失败的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总是有着不平衡,想着自己年岁已近,退休不远,既然政途上的更近一步与你无缘,借着幕僚的身份,捞点钱退休,终归是舒坦的路。”
林奕笑着质问道:“罪恶的手,想必那时,便已伸出。不是吗?”
高培元闭口不语,只是微微低着头,把眼底的情绪藏在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
“恐惧?依我看,从假郑廉瞒天过海后,你可不曾恐惧,有的只是大展雄图,享受着将一切生杀夺予握在手上的快感。”
“至于你那换掉的肝,究竟是海外来的,还是某个矿工体内跳跃着的,毕竟都无从查证了。”
林奕站起身来,在沈樵的注视下,缓缓走到高培元身边,俯下身子,戏谑道。
“高老先生,怎么样?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杀谁,杀谁。”
“躲在幕后,玩弄众生,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让你着迷?”
林奕的推理宛如暗夜的狂风,席卷了审讯室和走廊上的每一个人,连夏初霁都沉默了,只是无言地看着玻璃对侧那个表情令人琢磨不透的男人。
高培元骤然身体颤动起来,不知是癫狂还是咳嗽,放肆笑道。
“哈哈哈哈!你真是很有意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