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宁顿了一下:“高堂的姐夫就是薛大人,在下是薛夫人妹妹之子。”
卢凯复恍然大悟,显然是反应过来这是哪两个字了,当即一拱手:“既然是位国姓的公子,那在下就得尊称您为承嗣公子了。我是第一次见承嗣公子,公子是第一次来泸建县吗?”
白道宁点头:“是的。”
卢凯复笑:“我适才听公子说已有心怡的姑娘,实在是可惜得很了,我们这位柳大人最喜欢给公子这样的俊俏青年作媒,要不然您在泸建县就能挑张名帖回复高堂了!”
白道宁也觉得有趣想笑,看着柳俊茂微妙的笑容,便向卢凯复回道:“柳大人确实已经试图为在下作媒了,可惜我不便,就只能辜负柳大人心意了。”
“不可惜。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佳话,比盲婚哑嫁好多了,柳大人虽然没做成这桩媒,但是公子可是幸运得紧,不可惜!”卢凯复说,“公子成亲了以后还可以带夫人一起来泸建县游玩,十月有三秋桂子,六月有十里荷花,见之忘机,据说妇人看赏心悦目的景色看得多了,心情好,生孩子也健康些!”
柳俊茂嘿嘿一笑:“小卢就是贫嘴。”
卢凯复笑着一拱手。
白道宁也跟着笑了笑。卢凯复又喝了两遍酒,先夸了一番柳俊茂选歌女和歌曲的技术都好,又赞美了一番薛佑歌将治下县城都管理得好,才七弯八拐绕到正事上:“最近秋粮截期,薛大人既然来泸建县游玩了,不知是否要顺便看看收税的事情啊?”
薛佑歌一拍酒杯,笑着说:“你现在才讲正事,憋不住了?我就是来收税的,不来游玩,不跟你们的妇人们争看桂花。”他脸色转正,“你们别以为一直以来都在秋粮截期后两个月才交税,我没管过你们,我就是默许了的。如今大陶国统将正,我们也要跟着朝廷正规起来,以后秋粮截期都要按着官府规定的时间来!你们搞的那些少交税的把戏也给我收敛些,我们这些钱粮交上去,都是要拿来为大陶光复汉土的,不能懈怠!”
卢凯复本来还是笑嘻嘻的,听到“大陶国统将正”后这段越来越红的措辞以后,表情渐渐古怪了起来,带着一点微妙的不可置信。但是他的语气上倒还是坚定得跟真心的一样:“大人说的是!我们卢家和黄家是泸建县的两大税源,以前是我们懈怠了,以后我们一定兢兢业业,早早交税,多交钱,给大陶官军招兵买马,北御两安罗,收复中原!”
薛佑歌举起酒杯:“好,当饮一大白!”
几人都跟着举杯喝了酒,卢凯复放下酒杯,低头沉思稍许,刚刚开口:“既然薛大人确实是为秋粮一事而来,那在下正好要为秋粮折税一事有求——”
底下下人匆匆赶进来,卢凯复立刻皱起眉。那人报了一声“黄老爷来了!”
白道宁清晰看到卢凯复脸色拉了下来,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总之大概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猜到这位黄老爷大概就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黄拯,因此不禁心生期待。他以为会是按顺序地下人向屋内通报、薛柳两位高官点头、然后下人再掀起帘子放黄老爷进来。
不想门帘直接一掀,一位黄袍中年男子直接亲手掀起帘子,脚步飞快,几乎是冲了起来,身后匆匆跟着另一位相貌颇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些男人。
这位中年男人走得相当近了以后,才顶着薛、柳二人的不虞神色,像是无事生一样,大大作了一揖,说:“在下黄拯,拜见两位大人!”
黄拯一身华贵长袍,是明显僭越的黄底、祥云盘龙元素,但是整个纹路倒是与正经皇室的截然不同,只是也能看出来包含了这些元素。白道宁看薛佑歌向他深深看了一眼,猜薛佑歌是故意让他看到黄拯如此不作假饰的反意,也许还想让他稍微在此作,不由得心中开始活动,手上开始下意识摩挲着瓷酒杯。
那位跟在黄拯身后的人大传着粗气,恭敬行礼:“在下是黄成荫,是黄拯老爷的堂弟。”
“远房堂弟,不是我们泸建县这一支黄家的人。”黄拯说,“出了四服了。他们邑台县那一支的太爷死了,我女儿都不用服丧。”
黄成荫叹了口气,倒是也没有反驳这么不像话的话,只是说了声“堂哥”就作罢。
白道宁又看到薛佑歌转过头来看他,便当即一拱手:“我是薛大人的妻甥白承嗣,第一次来泸建县。小子冒昧,只是身为大陶臣子,认为不得不问:黄老爷只是白丁,怎么能穿黄色和祥云盘龙?恐怕有些僭越了!”
柳俊茂和卢凯复都显然没想到白道宁会突然开启如此直白的质问,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来来回回看白道宁、薛佑歌和薛光霁三个人。薛佑歌则捋着胡须神色镇定,薛光霁只是呆呆坐在位置上,紧张得抿着嘴绷着脸,手放在桌子下面。
黄拯立刻竖起眉毛,眼睛瞪大,显出怒色,死死看了薛佑歌半天,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压抑怒气:“这位国姓的公子自己不是就在僭越吗?你姨父还没管的事,用得着你来狗拿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