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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晨凫(第1页)

第三个剧目叫《晨凫》,据柳俊茂介绍,这个本子的目的是宣传孝悌亲情,作者就是著名的穿越者文抄公前辈西坡先生——白道宁听着这个故事完全就是抄袭安徒生童话里的《野天鹅》:

大致故事就是一个大户人家,一家先生了十一个儿子,最后生了一个女儿,在幼女十岁时父母便先后离世。因为这户人家做得很大,因此遭人嫉妒,被另一户大族设下诅咒,把十一个哥哥全都变成了野鸭子。

晨凫就是所谓的野鸭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西坡先生原文用的是文言文,所以措辞也比较文雅,但改成给老百姓看的戏剧之后,就只剩下戏曲标题还是原来文雅的“晨凫”了,在台词里面都是直接说“野鸭子”的。

最后这家人剩下的女儿被诅咒者强娶,她这时接受到了善良精灵的指示,让她从此开始用舌尖血蘸金粉抄经书,每天割一点舌尖血,写满十一本经书之后,她的哥哥们就会回来。除此以外,她还不能说话,因为如果她一开口说话,她的哥哥们就永远都不会恢复成人形了。最后,这位女主角在经历肉体上割肉的痛苦、在精神上被欺辱的痛苦,还要保护变成野鸭子的哥哥们、藏抄好的经书,总之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因为不能说话而被诬陷行巫蛊之术试图毒杀丈夫,在即将被杀死之前终于完成了经书的最后一笔——然后她恢复人形的哥哥们就及时赶来,把诅咒者全家杀了复仇,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白道宁听得非常无语,只能说这个作者虽然抄袭,但还进行了相当的本地化改进,于是他沉重地点点头:“这位女主角兄妹孝悌情深,确实是个值得传颂的故事!”

柳俊茂也点头表示认可:“我认为这个故事唯一的不足,就在于这女子被诬陷处:她既然能抄书,就说明她识字,那她虽然口不能言,手上却应该能写,能写字来解释自己的冤情。这个西坡先生写得好像她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跟个不识字的老百姓一样,被诬陷了也不能为自己辩驳。”

他顿了顿,又承认这一点并不算是大缺陷:“不过这个可以强行解释,就说这位女子要一直抄经,因此没时间写别的内容为自己辩解——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大多数观众都是无认字能力的民众,他们不太能看得出来这个缺点,虽然偶尔也有人质疑的。”

薛佑歌本来专注盯着台上表演,听柳俊茂这么说,转过头来:“不见得她能抄书就会识字,不识字的也可以照着描。”

柳俊茂呆了一下,随后立刻使劲点头:“大人说的是!这是我没想到了!”

薛佑歌转头回去,不再说话。

倒是唐永望跟着说了一句:“依我薄见,这部戏还有两处缺点,一是这部戏宣扬神鬼戏法之术,怪力乱神,非正派可取。二是这舌尖血写经之法自残父母所赐人身,虽是为救兄不得不为之举,仍然于全义有损,可见这位提供方法的善良精灵也非完全善良。不过这有其时代不足之处:西坡先生与太祖是同时代人,当时尧派等修佛法的教派仍然尊崇原始佛法,因此推崇‘舍身饲鹰’这样毁弃自己肉体来弘扬佛法的精神,所以会鼓励用人血写经书,乃至像《晨凫》故事里所说,用舌尖血掺金粉,写出水红字迹。医家认为舌尖血连心,因此最痛、最珍贵,所以推崇这种经书。但是自太祖之后,便废弃一切正规教派的人血活祭,包括佛家各教派用香灰烫头、用人血写经书、用人骨与皮做法器的陋习了。”

白道宁对此也表达了敷衍的赞扬和认可:“太祖明鉴,这确实是泽被万世后人的义举!”

《晨凫》这部戏就不像前两部戏那样,要么有紧张人心的打斗场面,要么有酣畅淋漓的骂人场面,没有这种明显的高潮,因此看起来感触并不强烈,整个故事的大部分环节还显得比较憋屈,女主角一直在受难,女演员将她的痛苦和绝望表现得入木三分,白道宁甚至能听到底下有女子啜泣声音,显然深为之感动。直到最后大团圆结局,女主与哥哥们团聚,把仇人全杀了,底下观众立刻开始欢呼,为主角的生机和幸福结局而欢呼!

等到女主哥哥们回来时,虽然离最后正式结局还有一些收尾剧情,但唐永望已经往后退了几步,低声吩咐海派手下赶紧做好准备。

等到戏剧正式结束后,海派的工作人员就已经积极将后续的道具和操作都准备好,呼喊着点起大把的熏香,一时白烟缭绕,白道宁闻到非常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忍不住呛得咳了几声,把柳俊茂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殷切地问:“太子殿下,还好吗?要不要我叫他们先停了?”

白道宁多吸了几口之后,感觉有点类似于寺院的檀香气味,在这个地界他没怎么参与过宗教活动,有些闻不习惯,但是闻多了倒是感觉还好,于是挥挥手:“不用。我只是一时不习惯,闻多了应该就好了。”

唐永望也走近了几步,闻言又退回原处。

接下来,海派的人端出了两个火盆,并用杆子高高举起两座木质的雕像,一个雕刻着类似蜥蜴的动物,另一个雕刻着类似章鱼的动物,都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有位穿着深色教袍的人出来,摇着铃铛给大家介绍,这是什么什么邪神,如今黄拯行此悖逆之事,就是因为被邪神所蛊惑,因此我们要烧毁邪神雕像……诸如此类的。柳俊茂给白道宁再指了一遍:“这位是郑志学长老家的公子,郑乐邦。”

薛佑歌转过头问唐永望:“你们郑长老呢?”

唐永望回复:“郑志学复薛大人之命,去府城为白有德与郗阳煦两位曾装扮成太子后为真太子牺牲的公子主持水陆道台法事了。因为传统水陆道台需要僧道之属,所以郑志学主持念佛法,我侄儿唐泰和主持念道法,所以他们两个和各自的徒弟都不在。”

“哦。”薛佑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对白道宁说,“太子爷时间赶得紧,恐怕回去也待不了多久,估计只能来得及看一段水陆道台的场面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丧事本就没有驱邪仪式这样的场面有趣……太子爷对两位公子的感恩之心也不用体现在这种场合上面。”

柳俊茂显然还没有听薛佑歌介绍过这茬,他只知道白有德、郗阳煦、白道宁这一圈换太子的公案,还是第一次听说白道宁请薛佑歌为两位死者办丧的事情,因此反应迟钝了一会,但是反应过来后还是很积极地表了响应:“这两位公子既然是为太子殿下而丧生的,那太子殿下对这些死者最好的回报,莫过于励精图治、为大陶打造出万里江山、让大陶人民安居乐业呀!我想这些为太子殿下而死的人见到这些,都会感到欣慰的!”

白道宁敷衍回应是是是。

底下的烧雕像环节感觉主要以炫技为主,有点类似于魔法表演,就是看个热闹:木质雕像很快就被烧到焦,慢慢一片片地松脆、脱落、掉进火焰中,在这个阶段,木像还会出凄厉的鸣啸,简直犹如真人的嚎哭。那个章鱼形雕像的触手甚至会因为松垮而有所移动,看起来就像真的在活动一样,让白道宁联想到所谓的克苏鲁神话,据说克苏鲁就是个大章鱼形状的邪神,长得非常吓人。白道宁能听见有小孩大声的尖叫,显然这样的表演让一些儿童受到了惊吓,或者至少说是刺激。旁边不远处卢凯复带来的小童卢弘济也小声地问他哥哥:“二哥,这个跟真的一样呀,这个是不是真的啊?”

卢凯复犹犹豫豫地小声回答:“假的吧,这是块木头嘛……”

唐永望温声细语地对小孩说:“这个雕像是死的,我们海派只是用它来代表邪神,将它烧死之后,邪神就不会作祟。所以你不用怕这个雕像,因为正定胜邪。”他说着揉了揉卢弘济的脑袋。

在烧雕像的过程中,海派还有新的表演者出来,这回没有上台,而是直接混到人群中,只是穿着非常明显、夸张,显然并非常人的服装,表演舞蹈。这种舞蹈就比较类似跳大神之类的活动,白道宁看起来感觉没有什么艺术美感,甚至觉得有些显得神经病,只是动作上显得很奇怪、夸张,看起来技术性应该挺强的,一般人倒腾不出来。人群就跟这些跳舞者混在一起,还有人跟着扭的。

下一个环节是烧纸滴血,由这位郑乐邦拿出写着符字的黄纸,旁边人端来一壶水,郑乐邦口中念念有词,用手直接夹到火盆上,轻轻啄了一口火苗,焦黑与火焰立刻从黄纸一角开始蔓延,在被烧灼之处居然滴下了如血液般殷红的粘稠水珠,一粒粒连续地掉进火盆中。郑乐邦立刻将黄纸拿到水壶上方,血珠与纸灰都落入到水中,直至黄纸燃尽,郑乐邦搓掉最后手中残余的一点纸灰,水变得浑浊深晦一片,而他的手指却完好无损。

人群出几声欢呼,立刻便有人往前挤。郑乐邦连忙把水壶盖上,停止了口中的念词,吆喝着“别挤!排队!人人有份!”带着几个海派的人把百姓排成男女两排,先男子这一排,由一人用水壶往下倒,大多数人都带着碗或别的小容器,还有少数人直接用手捧着喝。随后郑乐邦又故技重施,重新做了第二壶,另一名女教士给女子这一排。

白道宁有点好奇:“不知唐长老可否告知一二,这滴血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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