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显然了——白道宁猜测这位郭向晨实际上就是这个“忠武校尉步向晨”。
西安罗和大陶官制基本相当,忠武校尉是武官的从六品升授阶。但是这听起来还挺离谱的:据魏繁花介绍,郭向晨最晚在两年前就已经出现,他现在看起来也未满四十,三十多岁的武官正当盛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大陶来——
白道宁旁边元木狭还没走,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间谍?”
随后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应该不可能,从六品军官,太容易被认出来了。他为什么这两年都没有被认出来?虽然这几年夕露省没有直接与西安罗交战,但……也应该有不少上过战场的人才对。”
薛佑歌想了想,说:“没见过,可能也正常。如果这个步向晨是舒锦省步家出身的话,他们家的年轻军官都主要负责西安罗西部那边,离大陶还挺远的。”
白咏志突然开口:“步向晨,我也没见过这个名字。如果确有此人,我们本应该早早猜出这个郭向晨是用了这个假名的。”
他又沉默稍许,不耐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这不是什么难拿到的消息,我们早该知道的。”
他在自肺腑地在心里辱骂郭向晨,他妈的,不早说,他以前居然是西安罗的中级军官啊,步家又是西安罗赫赫有名的军头世家,郭向晨本来该多有用啊!早知道,白咏志就不会任由郭向晨死在这儿了。
亏他还信了郭向晨自己说的话。他说他自己就是个西部的普通小军官,还是被排挤的那种,所以才跑到大陶。
见鬼,现在的西安罗,谁敢排挤步家三十岁的军官啊!
“所以这个步向晨为什么要到大陶来?还要几次三番试图刺杀我?”白道宁问。
没有人能够给出正确的回答。大多数人只能猜测这位步向晨是因为各种原因在西安罗混不下去了,过来之后被某些奸贼所迷惑,所以踏上了刺杀太子的不归路。
白道宁翻来覆去看了两转那个军官印章,最后递给手下,让收好,以后再慢慢查。
死得奇怪、身世成谜的敌军领。白道宁在心里给郭向晨定性。
……但这个郭向晨跟他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他并不对这人的生死感到什么剧烈的情感。他只是仍然难免地想到路冬山,他们战死在同一场战争,一个在岛上,一个在岸上。
由同样的泥土组成的岛屿。白道宁和路冬山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这个南逃的农民之子的来路非常简单,如一张白纸。
他们都很年轻,未来就像这个时代一样纷乱难测,而路冬山的未来就此戛然而止。对朋友的死亡永远做不好准备,他感觉心里泛上来酸涩、很轻、却不可忽略的惋惜之情。
如果在任何一场战事中失误,白道宁也会和他们一样死去,结束这场不算漫长的人生之旅。
他拄着拐慢慢站起来,环视周围,最后选择重重叹息一声:“我坐久了有点累。”
此外,在他们缴获的火炮上,果然没有现任何营造厂商的印记——这个年代的各个正规铁铺、工厂应该都有将印记印在作品上的习惯,而这架火炮的炮身上明显有一处被剐下了一大片薄层。看位置像是大陶官营习惯标明制作人、时间、地点的位置,但确实也可能来自其他厂家。
接下来白道宁召见了各位将领一面。
卢家和黄家的家丁都表现非常不力,也没死多少人。卢凯复来见白道宁时脸色青白,看起来比几个认真打仗的人还憔悴,黄家管家简天骄积极揭露他被战场阵势吓吐了。
——虽然也算是见了好几次场面,但是卢凯复依旧是个嫩头青。
烧春寨子和薛家府兵都损失严重,毕竟这才是主要与郭向晨军硬碰硬的主力。而魏繁花和陈雅志寨子的损失,白道宁暂时并不方便提问。
在被召见之后,只有董映香一个人能够赶过来,而魏繁花也由手下扈斌蔚代替她本人来见白道宁:陈雅志是因为被一刀扎到马腹,把他也掀到了地上,侥幸没死,硬甲叠得够厚——钞能力挥作用。但还是受了不小的伤,腰上被甲片拉开一条一搾长的口子,直接被留在那边岸上躺着养伤了。陈雅志让董映香转告白道宁,说他觉得自己明天白天时候就能行动了。
魏繁花也自称带伤,扈斌蔚转告,是她说自己突然头疼,感觉现在战局既已将胜,就不亲自来见太子爷了。
薛佑歌听了这个理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笑着对白道宁说:“魏繁花应该没这个病……我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了,太子爷,现在他们人都在,不方便说,等他们退下了,我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