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他。”酒杯和吧台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江亭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嗯,不喜欢。”阿发丝毫不惧他的冷面,这几乎是两人在这么多年里第一次提及私人话题,“要不你再想想再说这话?”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远远要比所表现出来的要厚重得多,若说还有谁敢在江亭面前说这种话,无异只剩下一个阿发。
甚至连展新他们都以为江亭和阿发之间仅仅是多年的上下级关系,却是不知俩人在江亭幼年时就已经相识。如阿发所言,江亭是他看着长大的,江亭的情绪在他面前是藏不住的。
少年时期的江亭凶狠叛逆,除了他哥,其他人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即便如今锋芒收敛,又见他对哪个人这么耐心放任过。
有耐心给人家小朋友吹半小时睫毛,他就不信换个人他江亭能干得出来。
还有人家张嘴一说帮忙做账,就颠颠把人带去二楼。二楼是能随便让外人进的?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以他江亭堪比兽类的领地意识,他能连最为私密的社交圈都放任姜舒参与,现在还和秦一恺他们称兄道弟?诚然交情的产生在于双方互有结交的想法,但他的态度本身就是默许了姜舒的存在。
可他自己似乎恍若不觉。
江亭这些年养成了心里有事手里必须得有烟酒的习惯,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拇指在光滑的杯沿摩挲,突然有点烦躁。
他承认那小孩儿不讨厌,但不讨厌和喜欢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不喜欢。”
阿发啧了声,觉得自己可能问错了问题,这人懂个屁的喜欢,“那你觉得怎样才是喜欢?”
怎样才是喜欢。
江亭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时间过得太久,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已经远不如昨日清晰。
怎么会变得模糊?江亭的身体僵住了。他应该永远记住的,他怎么会在开始遗忘。
这个发现让他无法接受,脸色瞬间变得奇差。
江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僵硬,“永远放在心里的。”
“永远放在心里的可以有很多,亲人,爱人,朋友,每个在你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痕迹的人,都可以被放在心里。”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几乎参与了江亭的小半个人生,从他几岁被野望带在身边,兄弟俩相依为命,在世间挣扎过活时他就认识了他俩。
有谁能想到,面前这个高大寡言的男人,在少年时期叛桀骜,在幼年胆小怯弱。一个人的性格只会因为遭逢巨变才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缺失的。
没有母亲的教导,没有父亲的庇佑,跟在野望身边跌跌撞撞长大的野小子,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江亭沉默,片刻后哑声道:“嫉妒。只有喜欢才会嫉妒。”
阿发的身体猛然一颤,多年猜想化为真,他妈!
他扶额,“当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属于你的时候,确实会产生嫉妒的情绪。”
江亭因为这句话,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眉心舒展。
被人一句话打碎坚定多年的认知,这种感觉简直糟糕。
能被放在心底的肯定就是喜欢的。
阿发却又道:“但是喜欢分很多种,亲情爱情友情,都能在某些时候让一个人产生嫉妒的情绪,小孩子会因为父母更疼爱弟弟妹妹而嫉妒,朋友之间会因为出现第三个人天平失衡而嫉妒,爱人之间更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这种情绪。你……分清你是哪一种了吗?”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相当艰难。
毕竟那个事实太过荒谬。
江亭霎时面露凶光,握着酒杯的五指收紧,骨节作响。他就像一个突然被撕开内心,被人强行把秘密袒露在阳光下后暴怒的凶兽,整个人的气质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发不受控制地头皮发麻,这样的江亭让人害怕,身体对于危险的感知往往比大脑更快,他控制不住地往后退。
他从前只是猜想,甚至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可笑,可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江亭喜欢野望,他居然喜欢他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如何在两个收藏的情况下奋起日更的?????
咔嚓一声,酒杯不堪重负地被江亭捏碎,朗姆酒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滴在米白色的吧台上,碎玻璃镶在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放在心上,一双眼死死盯着阿发,似要把他戳穿。
那是他藏在心底最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这一刻,他甚至想捏住阿发的脖子。
“靠,你他妈别这么看我!”阿发真的被吓着了,他对江亭了解刻骨,因此格外清楚这人发起疯来他根本扛不住。
气氛僵硬,一触即发。
江亭瞪了他一会儿,突然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掌心,沉声道:“怎么分?”
“啊?”阿发一脸谨慎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怕他突然暴起。
“亲情爱情,”江亭很不耐烦,“怎么分。”
阿发愣怔,怪异地打量江亭片刻,一脸恍然。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江亭自己也曾有过迷惑,他思及江亭的成长环境,斟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野望的?”他开始怀疑江亭混淆了两者之间的区别,他和野望相依为命长大,把亲情误解为爱情,未尝不可能。
江亭面无表情:“林因。”
这个名字一出来,阿发神色一僵,一股深深的厌恶情绪在空气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