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凶得很,口气硬硬的:“我有事要问你,你要老实告诉我。”
江亭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他不想说的只会闭口不言,“你问,我不说谎。”
“你和你哥不是亲兄弟?”
怎么就扯上他哥了,江亭眼中有一瞬诧异,不过转瞬就恢复如常,他老实摇头:“不是。”
“那你……”不管心里是否已经想通,也不再惧怕回答,姜舒依旧觉得嘴巴跟被人用胶水黏住似的难以开口。
就还是不爽,于是就瞪他。
江亭被瞪的莫名其妙,手指往下,捏住他腮帮,“我怎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姜舒一鼓作气就问了出来,说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亭,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
江亭虽然难掩错愕,但他双目清明,丝毫没有回避姜舒视线的意思,“你听谁说的?”阿发不至于这么大嘴巴,他思绪几转便想到林因身上,脸上表情简直不要太好看。
“你管谁说的,”姜舒抓住他的手,“你只管回答我。”
“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江亭摩挲他的眼尾,“然后随便哭哭?”
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取笑他,姜舒心头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表情更凶,“你不要转移话题。”
江亭摇头,对他没有丝毫隐瞒,“以前以为喜欢过。”
姜舒抓紧他的手,“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一提,自然牵扯从前,从前是江亭不太愿意回忆的,如他先前说的,年轻的他一点都不好。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你,”姜舒看着他,“相比从别人口中的零星字眼中拼凑一个过去的你,我更想从你口中知道曾经的你是什么样子,我很想知道,不是单单因为好奇,只是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去参与你的曾经。我想更深入的了解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姜舒的喜欢写在脸上,映在眼底,刻在心里,毫无隐藏,直白的让人心动。
江亭和姜舒最大区别在于姜舒成长与一个正常的家庭,有父母,有兄长,有他们为他构建正确的亲情观,在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成长,他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帆顺风。
而江亭却截然不同。
姜舒静静地听着江亭语气平淡说着他的过去,从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被人送往孤儿院,孤儿院里有很多被遗弃的孩子,江亭是其中最小的一个,人小力微,其中苦楚,他只是一言带过。
“野望比我大十岁,一直很照顾我。”江亭语气很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坐在床沿,姜舒坐在他身后靠在他的背上。拒绝面对面,是姜舒唯一能给江亭留下的空间。
“到了年纪没有被领养的人就会被赶出去,野望十三岁就离开了孤儿院,在我五岁那年回来把我带走,往后多年,他就是我哥,跟亲哥没两样。”
“你们俩相依为命。”姜舒低声说。
“嗯。”江亭点头,“只有我们两个。”
对于五岁的江亭来说,野望就是他的依靠,不管今天的江亭有多厉害,五岁的他也只是一个在孤儿院里连肚子都填不饱,每天都要被比他大的人欺负无力还手的小孩儿罢了。
野望带他逃离沼泽,又在往后多年相依为命,其中情分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野望似兄似父,江亭对他只有说不完,也报答不完的尊重和感激。
“那时候他一个人工作养活两张嘴,世道又乱,那时日子挺不好过。”他语气平淡,姜舒听得满心难受。
他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他体会不到生活的苦难,因为苦难从未降临在他身上。
然而苦难却几乎全部都曾降临在他喜欢的人身上。
而那是的他是那么小,根本无力挣脱。
是野望带他挣脱……姜舒这一刻无比感激那个他不曾见过,甚至还心怀过恶意的人。
“后来日子慢慢就好过了,身边也有不少兄弟,我们就开了狼吧,为了兄弟们有口饭吃,当时那一片虽然不好混,但赚钱。”
姜舒伸手抚在他后腰的疤痕上,江亭感觉到了,说:“是在最大的一次混乱里受的伤,当时人太多顾不了那么多,能活下来就好。”
那时候的拼命就是真拿命去拼,世界远比人们想象的要黑暗得多,一些隐秘的黑暗是阳光照不进来的。
江亭身上不止这一道伤疤,只是这道尤其深刻。
因为在那场混乱中,他几乎死去。
轻薄的窗帘被风托起,今天的太阳很好,明亮的日光照射在明黄的懒人沙发上,床对面的玻璃花瓶里,玫瑰花仍旧艳丽。
江亭的声音沉稳有力,他向来寡言,如今却对姜舒毫无保留敞开心扉,他的曾经,无依无靠的幼年,叛逆桀骜的少年,和那段灰暗的过往,包括他曾误以为自己喜欢野望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姜舒。
姜舒紧紧地抱着他劲廋有力的腰,难受得不行:“对不起。”
他无比后悔昨晚的咄咄逼人和尖锐。
江亭摇头。
因为幼时依赖而演变为占有欲继而误会成喜欢,姜舒想,如果换成是他,一直相依为命的哥哥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和他亲密无间,他也会不爽。
“我就觉得很好。”姜舒说。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江亭微微侧头看他,“嗯?”
“当年的你,我觉得很好。如果早十年认识你,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十年前的江亭十七岁,十年前的姜舒……十岁。
江亭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小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