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苏旭独个儿歪在床上,屋里的炭盆子早凉了,他怎么翻来覆去怎么觉得这屋冷炕冷,实难睡人。
听窗外寒风肆虐呼啸,看窗纸映着树枝枯影摇摇。
苏旭不由有些后悔:倘若没把柳溶月轰走就好了。这人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当个抱枕还能将就给帐子里添添热气儿啊。
他揉一揉窝在炕角儿的小猫元宝,自言自语道:“要不然……咱们叫她回来?”
元宝“喵”了一声,似是表示同意。
正胡思乱想着,苏旭忽然听到卧房之外,好像有人轻轻地刮擦着门板。
他悚然一惊,披衣坐起:“谁?!”
外面传来一声犬吠。
苏旭竖起耳朵:“八斗?”
须臾,门外传来柳溶月哼哼唧唧的懦弱声音:“不止八斗……还有我哩……那个苏旭啊……我可不可以回来和你一起睡呢?外面风好大,好像狐狸哭……我有点儿害怕……不是!是八斗它害怕……你说是不是八斗?”
小狗八斗“汪汪”有声,仿佛是答允了柳溶月把自己推出去顶缸。
苏旭“噗嗤”一笑,连忙捂嘴。他不禁有些得意:天地间居然有如此正合我意的好事!
当苏旭点了蜡烛、打开房门的时候,小狗八斗“呜呜”叫着,狂摇尾巴冲进屋内,仿佛要迫不及待地将半天没见的花猫元宝抱住狂舔一番。
男儿身的柳溶月深深地吞咽口水,她突然也有点儿……想抱着苏旭狂舔一番……
红烛之下,苏旭杏脸桃腮、衣衫半掩,乌溜溜的长散满肩头,他显然是匆匆起身,并没拽好衣裳,胸前居然露出凝白一片!
在前引路的苏旭腰肢婀娜,身段款款;抱着被子跟进来的柳溶月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她浑身烫,她紧咬嘴唇,她简直不敢直视活色生香的“自己”!
柳溶月从来不曾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感受,柳溶月当时很想落荒而逃!
当苏旭软绵绵将她拽上床铺,说许她为“姐姐”帐内添添热气儿的时候,浑身抖的柳溶月干脆一跟头打炕上摔下去了!
苏旭满脸不解,他盘腿坐在床上,捋着自己的满头青丝,轻启丹唇:“怎么了?你刚才不还要睡这里么?”
柳溶月看着眼前夜叉般的尤物,下意识咧嘴苦笑,她揉着摔疼的屁股,嘴里支支吾吾:“我……我也说不清楚……那个……要不……我还是别和你一起睡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毕竟咱俩谁男谁女,都得授受不亲……这不合适……不合适……”
说着她抱起自己的铺盖,牵住了小狗八斗,眼看就要落荒而逃。
苏旭心头火起:“来了走走了来,当我这里开大车店吗?走了就别回来!回来你就不是人!”
柳溶月刚刚走到卧室门口,忽听窗外恶风阵阵,中间似乎夹杂着无数鬼哭狼嚎。
吴班头那“狐狸精”的说辞,顿时在她脑中活灵活现。
人间恐怖,莫过于此。
不是人的柳溶月陡然止步,她扭头蹿回,一头扎到苏旭身边瑟瑟抖:“汪汪汪!”
那天,柳溶月终究没有睡到床上,苏旭对她了脾气,她自己也破天荒地觉得躺在“老婆”身边儿心血上涌、难以入眠。
所以,柳溶月在离床最近的地方打了个地铺,害怕的时候可以摸到帐子里苏旭手指的那种近法。
床上睡着花猫元宝,小狗八斗缩在柳溶月脚边。
许是因为屋里多了两头人畜,苏旭躺在床上,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虽然没胆去握苏旭的手指,柳溶月也觉得没那么怕了。
沉默一会儿,苏旭挺有良心地问:“柳溶月!这样的天气,你打地铺冷不冷?”
柳溶月缩了缩身子:“褥子好像是有点儿薄。”
苏旭有心将她拉上床来,自己也觉得不太恰当,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默默地想:这回出来得仓皇,也没带许多被褥,那么来日还需再帮她做床厚实铺盖才是。
做褥子的话……应该不太难吧……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柳溶月忽然开口:“苏旭啊。明日大年初二,理应闺女回门。你说,我们要不要回柳府去拜年呢?”
苏旭对此全无概念:“你想去么?”
然后,他就听到柳溶月重重地翻了个身:“我也不知道!”
苏旭想了想:柳大人已经奉旨回任两淮,柳府之内只有黄氏母女,看上次回门的光景,这次回去只怕是自讨没趣。不过他还是鼓励柳溶月:“你要是想去,咱就一起回去瞧瞧。你不用担心!你后娘敢欺负你,我就去气死她!”
黑暗之中,苏旭听到柳溶月似是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和缓了不少:“谁稀罕去和她吵架?我也不想气死她。我不想回去,只是这是礼数,轻慢了好像不好。”
苏旭眨眨眼睛:“这么说吧,去了可有好处?比如说还能不能拿点儿银子回来什么的?”
柳溶月声音疲惫:“怕是难!我那后妈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有一年管内账房的娘子生了时疫,她逼我去帮忙打了六个月的算盘。说少雇一个是一个,少花一文是一文。咱们若去,我看非但拿不回来东西,还要倒贴些礼物。”
苏旭果断将被蒙到头上:“那不去了!赔本儿的亲戚谁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