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为苏府操劳半世的陈管家坐在宛平后堂的青砖地上,气得嚎啕大哭:“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回家!苏旭!你等着!我告诉你爸爸去!”
柳溶月凶残地盯着哭得涕泪滂沱的陈管家,她满脸兴奋:“嘿!我从他身上搜出了十两银子!”
穷疯了的苏旭一见那十两银子,神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他不由得眯起双眼,缓慢袖手:“有道是量小非君子……”
柳溶月特别狗腿地顺势靠在苏旭身边,攥紧了双拳:“无毒不丈夫!”
然后,他俩双双看向瘫软在地的陈管家,一对璧人脸上的笑容既狰狞又邪恶!
陈管家极其恐惧地看着眼前诸人,他双腿交替向后倒爬,同时紧紧捂住胸膛:“你……你们要干什么?!”
柳溶月搓着双手,淫笑威逼:“你说呢?”
苏旭蹲下身子,好言利诱:“陈管家,不如您就从了我们吧,定然没你亏吃……”
须臾,陈管家惨叫之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苏府后堂
穿着叫花子棉裤、披着麻袋片儿的陈管家坐在圈儿椅上哭得眼泡儿都肿了。
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口口声声:“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大少爷欺负我!我可没脸活了!”
苏尚书在屋里踱来踱去:“老陈!你不要哭!你好好说!旭儿究竟如何得罪你了?你是他的长辈,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陈管家一手捂胸、一手捂脸,哭得呜呜咽咽、哀哀怨怨:“我没脸说……我这一把年纪的半大老头子了……我摊上这么个事儿……我可怎么做人啊?”
苏尚书闻听此言脚下一滑,要不是周姨娘搀得快,苏大人就坐地上了。
苏夫人陪坐一边,两眼看天。一品诰命满脸都是:行吧,怎么都行,老娘豁出去了。
看着披头跣足、吞吞吐吐的陈管家,苏尚书陡然明白了许多!
苍天啊!造孽啊!
他手指哆嗦,声音颤抖:“旭儿……旭儿!这个畜生到底做了什么?老陈!你如实说!没关系!这里没有外人!我保证不说出去!”
陈管家涨红头面,嗫嚅半晌,他陡然双膝下跪,死死搂住了苏尚书的大腿,凄厉哭喊:“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大少爷他不是人啊!他怨恨您把他轰出家门,不给盘缠!他自己过不下去,他就糟践我啊!”
苏大人单手扶床,吓得快晕过去了:“这……这畜生他如何糟践于你?!”
陈管家大声嚎啕:“少爷他,他……他抢夺了我二十两银子!他啐湿了我过年的衣裳!他还把我骑的马也给扣下了!他口口声声说给我换身儿干松裤褂儿,结果就是让王话痨把身上的棉袄棉裤扒下来,不由分说就给我套上了!大人!王话痨那小子他不干净啊!”
苏大人先松了口气,随即悚然一惊:“王话痨怎么了?!他跟谁不干净?难道是和旭儿那个孽障?!”
陈管家哭着在怀里摩挲了老半天,才掏出来个臭虫给苏大人看:“大人!王话痨棉袄上都是虱子!他不干净啊!”
苏大人长出一口气:“就这些?”
陈管家扒开上衣,露出胸脯:“什么叫就这些?虱子有的是!”
苏大人嫌恶后退:“我是说……旭儿就抢夺了你的衣服、银子?”
陈管家双手捂脸哭得一把鼻涕两行眼泪:“大少爷抢夺了我的衣服、银子还不够吗?!可怜小的在您家兢兢业业,熬油似地熬了这么大年纪,才攒下这点儿银子。还让大少爷给抢了去!是!他写了借条,让我找您讨要!”
说到这儿,陈管家张开五指,觑胡着眼儿偷瞄苏大人,语调甚是幽怨:“全府上下,谁人不知,大人您向来为官清廉,咱府上从头儿开支拮据。可这是二十两银子!有大少爷亲笔写的借据!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子债父还,天经地义!老爷,您总不能不认这个账吧?”
苏大人气急败坏、一跃而起,他双手倒背,在屋中来回走绺儿,口中念念叨叨:“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听到这里,长舒了口气的苏夫人闷头儿喝茶;周姨娘面朝墙角儿自顾嗑瓜子儿。
反正这事儿搁遭过雷劈的大少爷身上么……毫不稀奇!
这回不过是挤兑他爹花钱,总比前些日子气得他爹上吊强了百倍!
行得几步,苏大人陡然回头,爆呵一声:“太不像话了!”
陈管家擦把眼泪,满脸期待地看着苏大人:“老爷圣明!”
苏大人面脸通红,怒目而斥:“老陈!我是说你也太不像话了!我不过让你去传递书信,你干嘛带那么多银子?!你还穿得干干净净地骑马去!这不是摆明了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吗?在我们家混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苏旭那个财迷的尿性?”说着,苏大人痛心疾地蹲在陈管家眼前,重重地为老仆擦拭面颊:“你说你惹出这么大祸来,难道这个屁股让我来擦?!”
陈管家一把拍下来东家的爪子,满脸怒容:“这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