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干脆把话挑明:“媚娘啊。王爷看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你要知道,这苏县令虽是少年才俊,可是心思不甚明白。有些事儿不是很听王爷的话。他那老婆更是个糊涂女人。你这一去,必然得宠。有要紧的事,你要多提点苏相公效忠王爷、向着亲戚。懂了吗?唉,想你也不大明白什么是要紧事,此去就是将家里的事多跟王府与你联络的人儿多念叨念叨就是了。”
媚娘这辈子也忘不掉,柳氏吐出的那几句冰凉话儿:“你那真定县的哥哥是有了消息的。他是死是活,掉不掉胳膊腿儿,就看你怎么给王爷办事儿了。”
想到这里,媚娘不由打了个激灵。
于是,媚娘跳河一闭眼!
她一屁股坐在柳溶月腿上,将大人死死搂住。
媚娘娇声嗲气:“大人莫看娘子来了就撇清!大人既要了媚娘身子,媚娘此生就是大人的人了!”说到这里,媚娘咬牙切齿:“我不管!从今天起,你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诗素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溶月:“不是……你……还有这本事呢?”
老实人柳溶月骇然看向苏旭:“羲和……难道是我酒后乱性?!”
苏旭仰天嗤笑、翻个白眼:“可拉倒吧!您明白的时候都没这能耐!”
媚娘满眼奚落看向苏旭:“大人如何没能耐?大人能耐大得很。你说他没能耐,怕是因为他瞧不上你!”
苏旭大怒:“狐狸精!”
媚娘犟嘴:“暴户!”
柳溶月双手捂脸,内八字儿哭着跑开:“讨厌……人家不活啦……”
按道理说,似媚娘这等自秦王府送来的侍妾,又比前些日子那四个歌姬尊贵些。倘要卖、放归,都更需慎重,况且媚娘本人不愿离去,扒着门框也不出宛平后宅,撒泼打滚要跟柳溶月白头偕老!
苏旭本性忠厚,纵使临出门前,老娘的谆谆教诲袭上心头,他也不好意思把她强推出去。
况且苏旭瞧出来了:秦王府不好相与。这波儿亲戚一计不成,总要生出二计。送走了“竹兰梅菊”四歌姬,备不住过些日子再送来“风花雪月”四舞娘。媚娘好歹就一个人儿,动起手来也不害怕对家儿人多势众!
那就只好暂且养在家里了,那天的晚饭吃得极为豪横。
苏旭卸了四十多斤簪环饰出来用饭,媚娘打扮得花红柳绿扭出来用餐。
柳溶月端坐正中,左边坐着苏旭,右边坐着媚娘,诗素小心翼翼地端碟上菜,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这桌上飞起刀子殃及了池鱼。
柳溶月在家时昔日曾经听人说过:做人要想一时不痛快,就去吃饱了撑的;要想一天不痛快,就找双小鞋穿穿;要想一辈子不痛快,便去娶两个老婆!
今日一见,古人之言,诚不欺我!
这桌上不过坐了两个美人,情势之紧绷,就堪比鸿门宴项羽要杀了刘邦!甘露寺孙权要弄死刘备!瓦岗寨李密货真价实地弄死了翟让!
其实这些纠纷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媚娘爱吃荤,苏旭要吃素;媚娘要热闹,苏旭好清净;媚娘体丰怯热,苏旭身单畏寒。
柳溶月只看着她们俩,就觉得头大如斗!如此冰炭同炉,定然爆土狼烟!
诗素摸了块烙饼蹲在旮旯里瞧热闹,这丫鬟百日以来,见了这么多匪夷所思之事,早已生死看淡豁出去了,她喜滋滋地想:你说这日子过的哈,越来越热闹了,比看大戏都有趣。
果然,柳溶月刚端起饭碗,两娇娘就生了事端。
媚娘夹一筷子到柳溶月碟中:“青菜素净。公子吃块排骨补一补。”
苏旭舀一调羹到柳溶月碗里:“红肉上火,大人要用莲子清一清。”
媚娘盛糯米饭:“公子饿了,吃这个养胃。”
苏旭捧八宝粥:“大人积食,喝这个安神。”
媚娘倒一杯陈酿奉上:“蜜酒养人!”
苏旭推一盏新茗向前:“清茶辟邪!”
媚娘咬咬银牙,夹筷子风鸭直接递与苏旭:“姐姐闺秀无趣,原该添添风情。”
苏旭挑挑长眉,送小碗素鸡到媚娘眼前儿:“妹妹艳帜嚣张,需要去去腥骚!”
媚娘瞪苏旭一眼:“姐姐穿白挂素,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如何趟这浑水!”
苏旭对媚娘侧目:“妹妹濃红裹翠,尝肉啖膻,久历世上风尘,也要入我家门?”
柳公子站起来就走:“你俩接着对对子吧!我不吃了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