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手好闲的苏旭立刻来了精神,他伸手扶起众人:“客气什么?来,我给你们看看!我就爱给人看病!”
从没见过如此热情洋溢的诰命夫人,跟苗太太前来求医的女人们几乎疑惑是自己病糊涂了:这堂尊太太怎么听说别人得病她喜气洋洋的呢?
一连诊了三个病患,苏旭不由肃了脸色、皱起眉头。
这些病人症状类似,都是起病急骤、头痛烦躁,恶心呕吐,大便频频。
苏旭诊他们各个舌质红绛,舌苔黄燥,脉象滑数或微欲绝。这分明是疫毒痢的症候!
便在此时,一个孩童张口吐了出来,白色秽物飞溅四周,让人闻之欲呕。
苏旭仓皇起身:“苗太太、梅娘!快往后退,这毛病过人的!”
手忙脚乱地让大家戴上了蒙面的轻纱,苏旭指挥着诗素、梅娘和苗太太把屋内污秽赶紧收拾干净,并且开窗透气。
有道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疫毒痢多为灾劫之后、水源污染、蚊虫肆虐,才会来势汹汹,而且过人甚快。倘若不得及时医治,此疫定然在灾民中泛滥成灾、致人死亡。
苏旭定了定神,连忙开了白头翁芍药汤与给病人服用,又让梅娘赶紧去买成药加味香连丸给诸人预防。如此忙活了小半天,眼看得病诸人服药之后气色见好,苏旭心头大石才渐渐放下。
苗太太双手合十、念佛不已:“奶奶不愧是诰命。又有打人的手段,又有活人的能耐。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金刚……啊不,活菩萨啊!”
苏旭抿了抿嘴,心道:可好,不是四大菩萨,就是八大金刚。起码进庙修行这段儿我是稳了。怨不得柳溶月见了我就笔管条直、肃然起敬。
自从得知堂尊夫人精擅岐黄、能治时疫。只小半天的功夫,衙门中人便扶老携幼来求医问药,不多时便挤挤插插站满了三堂。
苏旭深知这等过人的时疫,最忌屋内人多混杂、空气污秽。
看看外间天色不错,他干脆让梅娘和诗素将八仙桌、太师椅搬到后园,索性在露天问诊。苗太太看看等候人多,又张罗着家里的丫头们拿出小椅、板凳让病患坐等排队。
如此,宛平后堂的女眷们算彻底忙活开了,苏诰命诊脉、苗太太抄方、媚娘在小厨房熬药、诗素往来照料病人。就这样儿全员押上,大伙儿还忙得团团乱转。
不得不说,这回苏旭彻底精神了,柳溶月别说早出晚归,她就是掉地沟里他也顾不上了。
他顾不上柳溶月,没想到柳溶月可惦记他呢。
不多时,苏旭惊觉帮忙的队伍里边又多出几个衙役跟着维持秩序。
苏旭百忙里询问:“你们如何到后院帮忙的?前头没有事做了吗?”
为的王话痨笑嘻嘻回话:“奶奶哪里话来?自然是大人派我们来的啊!大人现在跟赵县丞在二堂说什么排查铺行之事,抽不开身。听说奶奶在后院儿坐堂看病,这不就打我们过来帮忙?论理说,奶奶这等诰命夫人理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道理。但是大人说了,人命关天、事急从权,既然奶奶有这为民解难的心思,他定然大力成全。这不?既派了我们过来搭凉棚、下竹帘,还有官面儿衙役维持秩序,那么您就是坐衙开诊也不碍的了!您看,齐肃这不是抱着竹竿子过来了么?大人啊,是怕您晒着了!”
苗太太开口笑道:“谁知堂尊大人竟然恁地体贴!您二位鸳鸯比翼,真是羡煞旁人。”
苏旭面儿上赧然一笑,心头有点儿苦:啥鸳鸯比翼啊?我俩冤冤相报时您是没看见。
要说“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的美满夫妻,宛平县也不能说没有。
后续赶来的齐肃本来当着差事一脸认真,但只扫了在后园帮忙的梅娘一眼,立刻脸色泛红、甜笑不语;梅娘见了齐肃虽也倏地害羞,可还是偷偷摸摸塞了他一碗祛暑凉茶。
齐肃腼腆接过,一饮而尽之后,扭头便去小厨房帮梅娘拉风箱熬药。
冷眼看着如此脉脉含情,眉目合欢的一对小两口儿,王话痨酸得把单身狗八斗抱起来好一顿蹭,搞得花猫元宝直拿爪子挠他。
放任兄弟去跟老婆腻乎,猫嫌狗不待见的王话痨手脚麻利地带着几个衙役就着街口小门儿搭凉棚、放桌椅、泼净水、点艾香,还抬过来柳溶月书房的笔墨纸砚,那显然是大人心细,方便夫人书写药方用的。
在场众人都夸大人最是体贴奶奶不过,苏旭不由暗地感慨:可叹柳大人跟我是床下夫妻,床上君子。美则美矣,全过反了!
眼看那齐肃、媚娘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苏旭又是替他们欢喜,又有点儿泛酸。他不禁狐疑:我那身子明明热血火壮的,为何柳溶月占了就死不开窍呢?难道是我不够风情?
他忍不住看看红妆艳抹、桃夭袄裙的梅娘,人家端的是通身上下新妇妩媚;再看看自己的素白衣裳、乌黑髻,还真是让人敬而远之的冰清玉洁。
苏旭不由暗下决心:不蒸馒头争口气!等忙完这段儿,且待我也好好捯饬捯饬!穿花着绿谁不会啊?路边的水牛还认识大红呢!
宛平县坐衙郎中宋大夫听说夫人开诊治疗疫症,连忙赶了过来。宋大夫本来觉得堂尊太太一介女流,看病能有什么手段?不庸医杀人就谢天谢地了,所以他可得过来盯着点儿。
及至亲眼见诰命夫人医理精通、用药精准,宋大夫赞叹钦佩之余,不禁拿夫人当做了自己的杏林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