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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多摔打(第1页)

朱瞻基坚持着几天,身体便彻底垮了下去,眼看着明日便是宣德十年的元旦,宫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兴许是为了应景,这几日时不时便飘些雪花下来,更显得凄凉。

胡善祥一来乾清宫侍疾,朱予焕便跟着一起,留下韩桂兰帮着朱友桐看顾坤宁宫,有什么消息便叫怀恩来送话。

朱瞻基正在昏睡,胡善祥亲自盯着宫人煎药,朱予焕这才亲自上手,给朱瞻基擦了擦脸,又伸手探了探朱瞻基的额头,温度有些偏低。

朱予焕虽然不懂得医术,但见朱瞻基脸色苍白,也知道他现在情况不好。她也问过吴妙素,大部分情况下,朱瞻基不是头痛便是恶心,但又没有呕吐的症状,更不会咯血,一系列症状中最为严重的是头痛欲裂。也正因如此,朱瞻基如今清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间多。

联想到朱高炽的死因,朱予焕只能隐约猜到,朱瞻基有可能是遗传了朱高炽肥胖带来的并症,说不定是三高引的脑出血等等,在这个年代想要根治应该是没什么可能。

朱瞻基不大行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现实,连明日的元旦朝拜也提前免了,只由太子朱祁镇视朝于文华殿,当然,张太后亲自盯着,以免礼节出错。

朱予焕坐在床榻边,一手托腮,隔一会儿就拿湿帕子给朱瞻基沾唇。

要不是朱瞻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朱予焕都想拿本书来,边看边照顾。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守在殿内的宫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周遭寂静得可怕,只能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雪声。

好在原本躺在床榻上昏睡得朱瞻基很快便有了动静,先是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皱着眉头缓缓睁眼,朱予焕见状立刻要让人喊胡善祥来,朱瞻基已经伸手拦住了她。

朱瞻基见朱予焕拿着帕子,有些艰难地开口道:“焕焕……让他们先不要知会皇后,都退下……”

他的声音因为病重而变得有些微弱嘶哑,但在此时此刻寂静的宫殿中也算得上掷地有声,是以王瑾立刻冲着周围伺候的宫人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和自己一同退下。

朱予焕立刻拿起好几个垫子放在朱瞻基背后,她虽然没有护理过病人,但皇爷爷朱高炽勉强算是她看着走的,在这方面,朱予焕还是很有经验的,不算手生。

虽然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朱予焕的眼眶照红不误。

朱瞻基看着女儿这般贴心地孝顺自己,又想到今日是除夕,不免心情复杂,半开玩笑道:“看来今年只有我们……我们三人一同守岁。”

若是换做往年,宫中正是热闹的时候,他或许正和自己的一众妻妾和几个儿女一起共享新岁之乐。

朱予焕自然察觉到朱瞻基那一丝微妙的情绪,她从旁边拿起一个卷轴,在朱瞻基面前徐徐展开,画中有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互相踢蹴鞠,看衣着打扮便知道是一对兄弟,背景并非在宫中,而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园林,不远处则有几个仕女打扮的女子望着踢蹴鞠的二人,手中拿着绣架,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朱予焕这才开口道:“爹爹,这是桐桐给您的新岁贺礼,本来是想着亲自交给您的,可您如今正在休养身体,桐桐怕吵到您休息,便托我带来送给您。”

这幅图是春日里给朱祁镇和朱祁钰哥俩一起画的蹴鞠图,朱友桐本来是不想给朱祁镇画图的,奈何朱祁镇想要,她也不想让母亲和姐姐为难,最后还是画了一幅,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按理说这画早就已经完工,只是朱予焕多了几个要求,让朱友桐在上面添了几笔。

朱瞻基几乎是立刻便认出了画上的两人是自己的儿子们,眼眶不免有些湿润,道:“好、好啊,桐桐这幅图画得很好。”

他心中最担忧的就是儿子,不仅事关皇位,更担心两个儿子如自己一般早逝,朱予焕此时送上这幅图,对于朱瞻基来说也算是一剂强心针。

朱予焕牵着他的手轻轻拂过画上的两个稚童的脸颊,道:“爹爹瞧,他们两个还没有长大,光是后宫的娘娘们保护不够,还需要爹爹庇佑呢。”

朱瞻基听到女儿心中还期盼着自己能够恢复健康,不由心中一酸,道:“这画上的是何惠妃和曹婕妤吧。”

“是。”朱予焕抽噎道:“平日里我和桐桐去仁寿宫向奶奶请安,娘娘们膝下无子,因此都对两个弟弟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镇哥儿虽然与娘娘们不大熟络,可钰哥儿却是受过不少照顾的。”

朱瞻基长叹一声,许久之后才道:“她们两个也是宫中老人了……”他说完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予焕见他不说话,这才跪下,重重地磕头,道:“爹爹,如今奶奶和娘都不在,焕焕斗胆向爹爹讨个恩典,请爹爹念在庶母们多年来于祖母膝前尽孝,宽恕庶母们未曾孕育皇嗣之罪责,留她们一条生路,罚庶母们圈于宫中侍奉祖母。”

朱予焕即使不抬头,也能察觉到朱瞻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冰冷。

朱瞻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训斥的意味,道:“焕焕,你忘记你答应过爹爹的事情了吗?心慈手软如何能成事?”

朱予焕头也不抬,恭敬道:“《尚书》有云:‘好生之德,洽于民心’,爹爹仁厚宽容,为政九载,群臣百姓无不称道爹爹仁德,且皇权威严,弟弟又身份尊贵,庶母们岂敢自恃身份?女儿求爹爹开恩,其一是因为庶母们平日对焕焕确实多有照顾,其二是此举彰显皇恩,臣民得知定然感同身受、无不感恩戴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瞻基这才无奈地叹气,道:“焕焕,仁德是留给至亲之人的,除了我们家中之人,不要对别人太过仁慈,你这样让爹爹怎么放心?”

其实她这般求情,朱瞻基反而放心不少,起码女儿还知道什么是心软,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庶母都有所关照,更不必说能够保障她的未来的弟弟了。

跪倒在地的朱予焕听到这话,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焕焕让爹爹失望了……”

朱瞻基勉强抬手拭去女儿颊边的眼泪,道:“以后爹爹不在你的身边,可不能再哭了,知道了吗?”

朱予焕哽咽地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朱瞻基不由轻叹,道:“你求的恩典,爹爹准了,爹爹会让王瑾去命内阁降旨,妃嫔和宫人们的殉葬一并免除。”他此言一出,朱予焕扑在他床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是这哭声十分克制,显然是生怕朱瞻基有所责备。

朱予焕又不是傻子,免除后宫妃嫔的殉葬的美名是属于朱瞻基的,又不是她朱予焕的,况且朱瞻基免去的是自己的妃嫔和宫人们的殉葬,又没有免去藩王的妃妾宫人们的殉葬。

这一通大棒甜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说是纯粹地打朱予焕一顿。

朱瞻基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道:“焕焕,你去将书架第三格放着的那道圣旨拿来。”

原本正专注于自己的哭泣事业的朱予焕一愣,心中有些纳罕。

如今殿内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不出意外,这圣旨应该是给她的。但朱瞻基该说的早就在马车上交代清楚了,如今又特意来一道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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