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坐在那里,拿出一只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起盒子来。
“你们反正活不长,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我帮你们个忙,你们也帮我一个。”她边擦边说,好像在和一个人随便聊着闲天,说着一件小事,互相承个人情。
过了许久,她饶有兴致地擦完盒子,那小虫正从里面爬了出来,它通体饱满,暗含红光。姬荧将它收回盒子,站起身,这旁边还有几具“尸体”,刚才那是个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女人奄奄一息,孩子像是睡着了。她又分别走过去,每人都是这样开膛破肚检看一番,然后拿出一个盒子,放出一只小虫咬食脏器。
不知道她身上放了多少小盒,藏着多少蛊虫。
吴声听完,皱着眉,似乎画面就在眼前。
他摇头:“那不是她。”
那个她指的是任伶仃,姬荧绝不会是他要找的任伶仃。
一家逃难的人,或因庄家欠收饿死,或因战乱流离失所,或是逃避无法承担的苛税徭役,或者走在路上被人劫杀。
吴声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任伶仃的样子。他躺在她“地之心藏”浴室的地板上,恍惚间看到她颀长的身影。如果她是会致他人于死地的人,他早就死了,不会活到现在。
她的“地之心藏”没了,天珠也险些没了,她都没有要杀过谁。
所以任伶仃不可能是姬荧,她做不出来。
除非……
“被天珠带走的人,会不会丧失意识和记忆?”吴声突然问:“又会不会,失却自己的灵魂?”
这个问题也是冯艾伦想要解决的。他需要通过再次、多次的穿越去寻找答案,去验证自己推断的理论基础是不是正确可信。
“不知道你信不信,在历史长河中,最短暂虚妄的,是人类的肉体躯壳。”冯艾伦缓缓楚声。
吴声点头。
“最恒常的是灵魂,比山峦江河、广袤宇宙,还要恒常。”冯艾伦接着说。
在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这一条有点费解,甚至有点唯心的意味。但吴声点头称是。
沧海桑田变幻,宇宙也有产生和消亡,却是什么样的力在促使着这一切的发展。
他相信在一切一切的最初,总是有一念,开启了这个世界,一念动而成了开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宇宙、星系、星球,一张一张码好,再一张一张依次传递,直到人类的出现。
人是极其脆弱的。
一个人在自然界要生存下来,可能性不比一只野猫高。
人类没有昆虫般强大的免疫系统,没有动物般强大的消化系统,没有水生动物强大的呼吸系统。大水、山崩随时将他们渺小的身躯吞没,那肉身与千千万万肉身一起和光同尘,湮灭殆尽,无迹可寻。
更何况自然因循之生老病死的痛苦与磋磨。
同时也像食物链的因循,蚂蚁反而是大象的克星。
谁说人类不可以是那个,可以直接和最初那一念对话的存在。
人类其实已经开始了发现之旅。
“这样来说,不难分析。在亘古之中,最短暂的是肉体,最恒常的是灵魂。如果肉体还在,灵魂应该更是在的。”冯艾伦说。
“所以你说不像,是她的灵魂不像。”吴声道。
“你别着急,我再去找找,一定能找到的。”冯艾伦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失落,他安慰他。
既然冯艾伦已经发现了量子泡沫,以后也一定可以再次穿越时空,虽然他不能在那个时空做些什么,就像只能眼睁睁看着姬荧不能出面阻止,但至少他可以穿越时空去找寻天珠,找寻她们,帮助他研究天珠失踪的原因。天珠的消失很可能不是偶然,曾经的某一世或者几世也很有可能发生过。
冯艾伦的发现和尝试很有突破性,而吴声却无法摆脱失落,好不容易有个线索,却也断了,后面的寻找之路充满迷茫不可知。他虽然失落,却不想冯艾伦担心。他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不是也想找找青雪。“
冯艾伦点头,他忘了吴声看不见他点头。
“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吴声说。
尽管因为她,他失去了双眼,失去了任伶仃,但是他并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