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酌做梦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梦到过去。
她的三魂七魄仿佛被剥离开,冷眼看着自己步步走入凤宁清的陷阱之中,她的孺慕恩师,前一刻还与她笑颜如花的闲聊,后一刻借口离开,少家主便带人冲进来,那些人个个一把好手,其中又以楼逆的身手为最。
孤掌难鸣,她重伤不敌,被少家主捉了扔到暗无天日的暗室,身陷囚笼,她竟然还在担心,唯恐连累了恩师。
没吃、没喝、没光、没人气……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浑浑噩噩之间,听闻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她四肢无力,只得爬到青铜大门边,撑着口气拍了拍门,以示自己还活着。
青铜门外,那人轻叹说着,“三姑娘莫要动作,省着点力气。”
她问:“你是谁?”
门外沉默,良久才听闻,“我叫楼逆,逆天而行的逆……”
“那日捉姑娘的人中,右眼睑有痣者,便是在下……”
她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譬如毫无仇怨,为何少家主要捉她?譬如,他既与她为敌,这会又是何意?
然而,她一出口问的便是,“你可知,我师父凤宁清如何了?”
厚重的青铜门外响起了讥诮笑声,“实话跟三姑娘说吧,少家主今日让在下过来,是想问姑娘那条龙头玉脉的下落。”
即便是在梦中,再次听到“龙头玉脉”四字,凤酌依然感受到椎心之痛。
她这一生,总有两次奇遇,这第一次,以命易之,换来她在寻玉上无人可及的天赋,第二次则是寻的龙头玉脉。
玉之一脉,天地灵秀成之,而脉中龙头所出玉石,皆是玉中帝王品级。
她寻的龙头玉脉之事,不过告诉了凤宁清一人,准备着日后予给凤家,换取师父与她的自由身之用。
梦境还在继续,凤酌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奈何像被鬼压床了般,连呼吸都带着一身的痛。
楼逆每日来,开始会给她带点吃食,仍例行问询玉脉之事,她闭口不谈,他便随意闲聊。
他说,他名逆,小字却叫止戈,止戈为民的止戈,端的是讽刺至极。
他说,少家主承诺他,他帮衬他得到玉脉,他便能提前拿回活契,然后脱离凤家做他想做的事。
他说,他今年十七,锁骨有殷红龙纹,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他说,他打一出生,便上逆天下逆地,早晚连人伦也要一并给逆了。
他最后说,三姑娘,你该逃出去,明日我就找机会……
楼逆是找机会放了她,她再见日光,恍若隔世,第一眼虚眯,却是想好生看看叨扰她数日的男子是何模样。
然而,她只见猩红之血飞溅晴空,一身玄衣的男子自行拿剑刺入肚腹,并将剑柄放至她手里,在她耳边低声道,“趁机逃……”
她感觉到手心有粘稠血腥,尔后便是少家主带人杀来,她亲眼看到,她奉为心尖的师父立在少家主身旁,还在朝她喊着,“酌姐儿,莫要伤人,少家主都是为凤家,你当听从。”
她想说什么,离她最近的楼逆却推了她一下。
她看着这男子,嘴角有血,却还朝着她笑,那双狭长的凤眼,眨眼才可见的眼睑黑痣,都让她心神震动。
凤酌至今都想不明白,一心孺慕的恩师为何要勾结他人,构陷害她,而陌如路人的楼逆,绝境之中却朝她伸出手来。
反手一剑,她疯狂砍杀,状若癫狂,从楼逆那方突围出去,眼见凤家大门在望,岂料赤朱那等起子小人斜刺里冲出来抱住她,生机稍纵即逝。
她执剑而立,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决绝断舌自尽,纵然就是死,她也不会成全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