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何处,与我看。”凤缺开口,就破天荒的打断凤酌的话,分明是无礼,可他做来,自有一派不拘一格的随意。
可,凤酌还未答应,楼逆抢声,“五长老初到龙溪,舟马劳顿,怎好又打扰长老,且三姑娘的伤,已渐在痊愈,今个大夫过来,也只是复看一二。”
他若能同意,才简直是笑话。
上次凤酌内伤之际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要楼逆说,叫自家师父清清白白的身子给外男瞧了,这已经是奇耻大辱,不过那会形势比人强,他又比不得凤缺,自然是迫不得已,可眼下,从前的事还要来上一遭,他便觉得除非是踏着他尸体方可。
浑然没觉自己这会就和护食的狼崽子一样,明知反抗无力,可依然做足了凶狠的样子。
凤缺轻描淡写地看了楼逆一眼,并不将他眸底的隐隐挑衅放在眼里,只又道,“随意。”
却是毫不勉强。
凤酌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见楼逆笑着上前,拱手对凤缺道,“三姑娘身上有伤,还容五长老体谅,这要看玉脉之事,小的领路也可。”
听闻这话,凤缺忽的沉默了瞬,尔后他突然朝凤酌问道,“他与你何等关系?”
敏锐的,他就察觉楼逆压根就不像个小厮,若是小厮,这哪里有小厮给主子做主安排的道理。
凤酌也不想隐瞒,总归这事日后都要与人相告,便回道,“止戈颇有玉雕天赋,三儿甚为心喜,纵使三儿还未及笄,私下里,却已收到膝下为徒。”
“止戈?”凤缺顿了顿,语调意味不明,可又听不出哪里有不妥,“不是楼逆?”
不曾想,他还记住了楼逆的名讳。
凤酌微微一笑,“止戈是三儿与他的小字,逆么,总归意喻太过艰难辛苦,三儿想自个的徒弟也能活的轻松自在,故而赠小字止戈。”
凤缺微点头,并不置否。
凤酌伸手招过来楼逆,忽的想起一事来,斟酌片刻,便道,“三儿有一事想相求五长老,不知五长老肯否?”
凤缺不吭声,只还是那副清冷无欲求的淡然之姿。
楼逆心头一顿,他似乎瞬间想到凤酌要说什么,他转头唇一动,就想说什么,然而,凤酌对他一摆手,拦了他,自顾对凤缺道,“止戈是三儿所见凤家子弟中,玉雕天赋最为出色的一个,只是可惜他不姓凤,入行无门,三儿不忍心如此璞玉被白白糟践,故而想征的长老同意,日后让止戈随侍长老左右,若长老觉他是可造之材,三儿与他给长老为徒无不可。”
此话一说,凤缺还没说什么,楼逆顿时脸色大变。
他上前一步站到凤酌面前,声若冰霜的道,“小师父,这便是要弃弟子不顾了?”
说着,他便觉无尽的委屈来,又夹杂一霎而生的恨意,心尖子酸楚又涩疼的要命,他如今尽心尽力的为她谋划算计,甚至不惜下重手收服人马,可她倒好,转瞬就给他做下这样的决定,还根本不先问他一声。
“你当知……”凤酌螓一垂,心头莫名虚。
“我当知道什么?小师父又觉得弟子会晓得什么?”他厉声问道,像是无数冰珠掷地,冷硬的吓人,然而他脸上却奇异的带出了一丝笑意来,但那笑并未达眼底,只在嘴角就凝结为霜冻,寒的人心头直凉,“师父若是厌弃弟子,自不必用如此好听的借口遮羞,只肖一句,不喜弟子,弟子自会再不碍师父的眼,总归……”
“小师父不是早就嫌弟子,是拖累!”
他说完最后一字,顿有无穷无尽的血红戾气从眼梢弥漫开来,化为隐隐猩红,往日那种没脸没皮的作态再不见半点。
“哼,你这会倒是有这自觉了!”凤酌也怒了,伤人的话吐口而出,即便心有悔意,也给她的恼怒瞬间掩盖了过去。
她这番决定,又不是出自自个私心,尽数都在为他考虑,毕竟,日后他虽有成就,可一个摸索实在困难,如此她才想给他找条磨难少的路走,如若不然,她时不时就给五长老送玉石干甚,还不就是为了这点。
可眼下,这孽徒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又不肯安心听她说完话,她若不是顾忌凤缺在旁,这会就要动上手了。
楼逆别开头不说话,一身的阴鸷杵在那,浑身上下都似在散着汩汩黑气,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从头看到尾的凤缺,他揭了揭茶盖,与瓷杯碰触出清脆声响,后他对凤酌道,“此子,野性难消,桀骜不驯,还一身杀伐血腥气,可见手上是沾染过人命的,心机手段不若一般……”
说道这,他停了下,眼神落到楼逆身上,睥睨着他,诸多看不在眼里,“风三,这样的人,我不会收入门下,你也自当,远离的好。”
只这一句,就让楼逆脸黑如墨,狭长凤眼之中暴风骤聚,与凤缺视线撞上,便是铿锵的刀光剑影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