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贺?有两三个呢,不知道赵将军说的是哪个?”
“脚微有些跛。”
“噢,是贺老崴,认得。这一向大家生意都不好,只有他贪了件好事,这几天乐得狠呢。”
“哦?什么好事?”
“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幅王羲之的宝帖,说是叫什么《王略帖》,听说至少值百万钱。”
“哦?”
王羲之《王略帖》被书画名家米芾赞为天下第一法帖,当年曾被蔡京长子蔡攸收藏。米芾痴迷晋人书法,见到后,以死相逼,才用自己珍藏书画换到这幅法帖,珍异无比,每晚要锁在小箱中,放在枕边才能入睡。
赵不尤有些意外,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比他原想打问的所获更多,也越印证了他的推断。
他回到家,洗了把脸,换上家居的道袍,妻子温悦已经点好了茶,端了过来。
温悦叹了一声道:“我下午去看江妹妹了,才几天,她人已经瘦了大半,脸色也不好。她说准备带着一对孩子回乡去,这大京城,她孤儿寡母没了倚靠,活着不易,还好郎繁父母都健在,回乡去要稳便些——”
“她何时回去?”
“说等查出凶手再走,否则难安心。”
赵不尤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对了,江妹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温悦走到柜边,取过一样东西递给赵不尤,赵不尤接过一看,是一个黑瓷小墨筒,径长只有一寸余,高也只有三寸,顶上有个油木塞子,塞得极紧。将墨汁存在里面,便于随身携带,急用时,写百十个字还是够。赵不尤拔开木塞,见里面是干的,也没有墨迹,是洗干净了的。瓶底有两朵干花瓣,他倒到掌心,是两朵梅花,花瓣已经褐黑。
“这是什么?”
“江妹妹说是在郎繁的书柜里找到的,这个小墨筒郎繁平日都随身带着,不知为何会藏在那里,她还说郎繁从来不留意花花叶叶,很纳闷为何会存两朵干梅花在里面。所以要我拿过来给你,看看是不是能查出些什么来?”
赵不尤沉思了片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虽然章美去应天府的缘由他已经大致想清,但郎繁的死因却仍无头绪。他将干梅花重新装入墨筒中盖好,递给妻子:“你先收起来。郎繁存着这个,应该是有些缘故,我们都再想想。”
“对了,上午简庄兄家的刘嫂和简贞妹妹来坐了一会儿。”
“哦?她们有什么事吗?”
“是为买田的契约,买的是个寡妇的田,她们怕不合律令。我见那田契上田主还有一个孙子已经十七岁了,就解释给他们听了。这个倒没什么,另有一件事,我觉着有些怪,我跟她们说起宋齐愈,姑嫂两个神色都有些异样,似乎都不愿提他,我也就没再说。”
赵不尤听了,心里暗想:又多了一条,这样就全了。
他的推断还没有当面得到证实,因此也就没有告诉温悦。
下了一夜雨,清早才停。
赵不尤起床推门一看,外面一派新鲜明净,顿时神清气爽。
他练过拳,吃过饭,找来纸笔写了五封短札,一一封好,出门到巷口去寻乙哥,见乙哥正蹲在颜家茶坊的门边,端着一大碗粥在吃。乙哥今年十五六岁,腿脚轻快,头脑灵便,常日替人跑腿送信。他见赵不尤手里拿着一沓信,忙将碗搁到门槛上,笑着站起来,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问道:“赵将军又有信要送?”
赵不尤将信交给他,又给了他五十文钱:“这几封信尽快送出去。”
“好嘞!这两口粥扒完就去!”
那五封信分别写给东水五子,简庄、江渡年、田况、乐致和、郑敦,是邀他们今天上午到简庄家相聚议事。
看时候差不多了,赵不尤骑马来到简庄家。
门边竹竿上拴着三头驴,看来江渡年等人已经来了。门虚掩着,他才拴好马,琴子乐致和已经开门迎了出来。
院子里铺放了六副席案,简庄、江渡年、田况一齐起身叉手问候,只有郑敦还没有来。简庄仍请赵不尤坐在左边第一个席位,让乌眉端了茶出来。
简庄问道:“不尤,案子可有进展了?”
“今天邀各位来,正是要请教一些事情。”
“章美的下落可查出来了?”田况问道。
“稍待,等郑敦兄弟来了,再一起细说。”
赵不尤环视诸子,心中却有些沉。诸人不再言语,各自默默饮茶。
“我来晚了!抱歉,抱歉!”
过了半晌,郑敦才慌慌推门进来,连声道歉,脱了鞋子,坐在右边末座,不住擦着汗。乌眉又端了茶出来,郑敦忙起身接过,才又重新坐下。
赵不尤等他坐定后,才开口道:“郎繁的死因,尚未查明。不过章美失踪之谜,已经大致解开。”
“哦?”诸子一起望向他。
“其实——章美为何会去应天府,诸位应该知道。”
“嗯?”诸人愕然。
“这事起因于另一个人。”
“谁?”江渡年大声问道。
“齐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