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屋里格局和康潜家一样,后边是厨房,也套了间小卧房,应该是彭针儿在住;中间一个小过厅,左右各一间卧房;前面却没有开店面,是间前堂。屋里只有些粗笨家什,东西胡乱堆放着。
彭针儿引着墨儿到了前堂,请墨儿在中间方桌旁坐下后,又朝里面喊道:“嫂嫂,来客人了!”
后边卧房的门开了,随后一个矮瘦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高颧骨,宽嘴巴,一双眼里闪着警觉,她朝墨儿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心问道:“这位是?”
墨儿知道她是老大彭影儿的妻子曹氏,忙站起身,未及回答,彭针儿在一旁道:“这位是赵公子,是官府差来的,隔壁的康老大昨晚死了,他是来问事儿的。”
“康大郎死了?”曹氏张大了眼,十分惊异。
“隔壁才闹嚷了一阵子,嫂嫂没听见?”彭针儿问道。
“我身子有些不好,才躺着,听到有人哭嚷,没在意。原来是康大郎死了——”
墨儿见曹氏言语神色间似乎始终在遮掩什么,听到邻人死,也并不如何伤悲。
他开口问道:“大嫂,你知不知道隔壁康家的妻子和儿子去了哪里?”
“他家妻小?不是回娘家去了?”
墨儿盯着曹氏的眼睛,见她神色虽有些纳闷,却并没有躲闪,似乎真的不知情,于是转头问彭针儿:“彭三哥知不知道?”
彭针儿笑起来:“我哪里会知道?那康老大心胸极窄,最爱吃醋,多看他家娘子一眼,都要嗔怪你。平常我就是见到他家娘子,也装作没见。那孩子倒还嘴甜,有时我也会卖点糖果子给他。怎么?他家娘子和儿子也出事了?”
墨儿见彭针儿说话虽然油滑,却也只是惯常形色,并没有什么遮掩躲闪。他心里暗暗纳闷,这叔嫂两个心里一定都藏着什么,但对于康潜及其妻儿,却似乎真的并没有嫌疑。
于是他避而不答,又问道:“彭大哥和彭二哥今日都不在?”
曹氏的目光又忽地一霎,彭针儿倒仍是笑着道:“大哥回家乡去了,二哥还在街上说书赚口粮呢。”
墨儿觉这叔嫂的隐情似乎在彭家两兄弟身上,便继续问道:“哦?彭大哥走了多久了?”
彭针儿眨了眨眼,转头问曹氏:“嫂嫂,大哥是寒食那天走的吧。”
“嗯——”曹氏语气稍有些犹疑。
墨儿确认隐情在彭影儿身上,又问道:“你们家乡是哪里?”
彭针儿答道:“登州。”
“来京城几年了?”
“十来年了。”
“你们是去年才搬到小横桥这里?”
“嗯。是二哥找的房子。比我们原先赁的那院房子要宽展些,钱却差不多。”
墨儿想再问不出什么,便起身道:“打扰两位了,在下告辞。日后若有事,恐怕还要叨扰。”
彭针儿随口道:“要到饭时了,赵公子吃了饭再走吧!”
墨儿看曹氏白了彭针儿一眼,便笑道:“不了,多谢!”
他仍从后门出去,临出门前,彭针儿悄声问道:“隔壁娘子真的出事了?”
墨儿见他眼中全是猎奇偷鲜的神色,越确证他的确并不知情,便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康潜家,武家妯娌和其他围观的邻人都已散去,康潜的尸仍横在厨房地上,蒙了一条布单。康游跪在尸边,已不再哭,垂着头木然不动。
墨儿又悲疚起来,但随即告诫自己,悔之无益,尽快查清案子才是正理。
于是他小心过去,低声问道:“康二哥,有些事得问你,不知——”
康游仍然不动,不过沉声应了句:“你问吧。”
他的左额刺了几个墨字:“云翼第六指挥”,是当初从军时所刻军旅番号,虽然如今已经由武职转了文职,这黥文却仍旧留于额头,有些刺眼。
“康二哥,是你去取的那个锦袋吗?”
“是。”
“康二哥是从哪里取来的?香袋里那双耳朵又是怎么一回事?”
康游目光微微一顿:“这事关另一件大事,我不便多说。过几天,我自然会实情相告。目前得先找回我家嫂嫂和侄儿。”
墨儿看他神情,就算强逼也不会说出来。于是退一步问道:“清明正午你下船后,找了一个老汉将香袋转交给康大哥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