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瓷瓶扔到水里了?”
“我估计是在河底,或者在某个铜炉里。”
顾震呆了半晌,才又问道:“还有,那天上午,有人看到新客船里有不少人在说笑唱歌。后来那二十四具尸体,据谷二十七、张择端这些人指认,除了两个,其他都是梅船上的人。新客船里原来那些人去哪里了?”
赵不尤笑着望向墨儿:“这个倒要多亏墨儿,他无意中解了这个谜题。”
墨儿茫然不明所以:“我?”
“你查香袋案的时候,去打问过彭影儿。清明那天,他没有去勾栏瓦肆,说是接了个大买卖。”
墨儿纳闷道:“可他和这事有什么关联?”
赵不尤答道:“新客船那天窗户全都关着,附近那些人说看到里面有人说笑唱歌,其实不是看到,而是听到。彭影儿既会影戏,又擅长口技。他藏在新客船里,能学出十几个人的声音,再加上影戏。外面的人隔着窗,只看见人影,听到人声,很难辨别真假。我猜他可能察觉事情不妙,害怕惹祸上身,或者真的要被灭口,就潜到水底,溜到上游,趁没人,上岸躲了起来。当时虹桥一带一片混乱,很难有人留意他。”
顾震问道:“只有他一个人藏在新客船里?这船中间是空的,他站在哪里?”
“那另两具死尸。他们得拉起船尾板,接应梅船,否则梅船很难顺利套进来。他们应该是在两舷木箱间搭了根木板。用完正好给道士林灵素用。梅船的桅杆、船篷、窗扇都拆掉了,连那木板一起快扎成木筏,再用帆布盖在上面,两只船套起来后,抛进河中。林灵素跳到木筏上,演他的神仙戏。”
“两个小童撒的鲜梅花呢?”
赵不尤又从袋里取出郎繁的那个小瓷筒:“这是郎繁死后,他妻子在书柜里现的。里面有两朵干梅花。答案就在这里。”
“干梅花和鲜梅花有什么关联?”
“郎繁是在礼部膳部,掌管宫中冰窖。”
“那些鲜梅花是冰冻冷藏的?”
“嗯,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办法能存住鲜梅花。虽然本朝以来,豪富之家也开始藏冰,不过从郎繁收藏这两朵梅花来看,这些冰冻的梅花恐怕是来自宫中冰窖。”
“看来,至少从冬天起,他们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
墨儿在一旁忽然问道:“哥哥,还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章美上了梅船左边中间那间小客舱,董谦进的也是那间,他们怎么会互相没有见到?”
众人都望向梅船小舱左中那间,梅船已经没有了顶篷,那间小舱一目了然,很狭窄,两人同处一舱,不可能看不到对方。更何况郎繁和康游先后进去行刺,这间小舱里便有四个人。
赵不尤道:“我起初也纳闷,先以为两个人一前一后,刚好错过。但听两人所言,黎明前,他们都在这船舱里。而且,郎繁和康游先后进去刺杀他们,彼此也没有撞到。想了一夜,今早回到常理,我才明白过来。”
墨儿忙问:“什么常理?”
赵不尤道:“同时同地,两个人却没有看到对方,其中至少有一项是错的。既然同时没有错,那么错的便是同地。”
“他们不在同一个舱室?”
赵不尤摇了摇头:“小舱左右各只有三间,这位置应该不会记错。”
墨儿和其他人都皱眉思索起来。
瓣儿忽然道:“他们不同船!”
赵不尤笑着点头:“对。有两只梅船。”
墨儿忙道:“这怎么可能?”
赵不尤道:“我们疏忽了一点。董谦是午时上的船,而章美则接近未时,相隔近一个时辰。”
墨儿忽然想起来:“对了,武翔接到的密信上,写的的确是三月初十未时。武翘转写给康潜的密信也是照抄了这时辰。不过,据董谦说梅船午时就起航了,章美和康游怎么能上得了梅船?”
“章美上的是假梅船。”
“假梅船?”
“牵涉到梅船的一共有五个人:章美、郎繁、康游、董谦和丁旦。每个人背后藏着一路人马,后四路人马都是为了紫衣客,只有章美这一路,目的是除掉宋齐愈。因此造出一只假梅船。这很简单,武翔、康游都没见过梅船,只需要在假船帆上照着绣一朵梅花,密信上挪后一个时辰,等真梅船开走之后,再停到岸边,将康游误导到假梅船上。这样,就能借刀杀了宋齐愈。只不过幕后之人并没有料到,章美又顶替了宋齐愈。”
众人听了,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水中那只无篷无桅的梅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