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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二十一同班的张氏兄妹(第1页)

(五十)同班的张氏兄妹

谢新班上有一对兄妹同学,妹妹是个瘸子,一米五的身高,嘴里长有一颗努力想要突围出来的被京东人称作“大龅牙”的牙齿,又黄又细的头发被梳成了小辫子耷拉在脑后两侧,她叫张秀华。哥哥生有一张和顺的脸,一双总似刚刚睡醒一般的惺忪的眼睛迷茫地审视着这个世界,他穿着一件蓝色的中山装一条土黄色的不知什么料子的裤子下面是一双土黄色的翻毛皮鞋,乌黑浓密又坚硬的短头发上扣了一顶深灰色的帽子,他叫张守义。家里面特意安排守义晚一年上学,以便和妹妹秀华同一年上学从而方便照顾残疾的妹妹。像许多家庭一样,那个相对弱小些的孩子总能得到父母更多的关照,那么在守义与秀华家里就更是这样。那时候已经开始了“计划生育”,宣传的口号是“一家只生两个娃,一儿一女一枝花”,京东县严禁再生第三胎,原本像张家这种情况,女儿是天生残疾,找找人求求情或许能被网开一面,但他们的父母打消了这个念头。女儿是天生残疾这绝不是她的错,而是我们这当爹当妈的时候在怀孕坐胎的时候疏忽大意了,当妈的在不知自己应经怀孕了的情况下服用了药物,而女儿先天残疾肯定与此有关。内心怀着无限爱怜与歉意的父母,便倾注了全部的爱在女儿身上,女儿咳嗽一声儿或是打个喷嚏当妈的赶快跑过去嘘寒问暖找衣服并披在女儿身上,女儿说想吃什么当妈的赶快去做要么就责令当爹的或是当哥的守义去街上买。他们的家在距京东县城运河上的东关大桥仅三里地的魏庄,所以要到县城里买个东西还是极便当的。

兄妹俩上学的路差不多是笔直的柏油马路,不过在县城相反的方向,张守义要骑着飞鸽牌二八加重自行车,带着妹妹秀华穿过霍屯、杨庄和古城等村子才能到达胡庄中学。每天早晨迎着东方升起的朝阳上路了,光亮的柏油马路让守义心中快乐得生出希望,他浑身有劲头;而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张守义带着妹妹秀华准时出现在这条路上,向着日落的方向赶去。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不知不觉中守义与坐在后座上的秀华差不多成了这条街上的一抹风景,无论晴日或阴天,无论雪花纷纷还是细雨蒙蒙。

守义骨骼宽大,虽然体型偏瘦却是首尔不弱,看起来象一峰骆驼,而妹妹秀华却;因为先天残疾虽然不缺乏营养终是身材瘦小头发枯黄。但兄妹俩脸色均和善,守义于和善中透着沉静,相比较而言,秀华的话和笑容反倒来的多一些。虽然如此,秀华几乎从来没有像有的女孩子那样动辄哭泣,只有一次。那是骡子来这个班级后没多久,骡子好逗,就是京东人常说的“招猫递狗”,和男生在教室内外追打嬉闹,直弄得椅倒桌翻或是一方被掀翻并且被按倒在地上方才罢手;而和女生虽然不追不打不便交手,但叫人家外号图个嘴痛快那在骡子还是顺理成章的,比如在经过赵翠玉身边他会在不经意间喊一句“长辫子”或是“辣妹子”,原因是赵翠玉有一条又黑又粗长及腰部的大辫子,当然赵翠玉也不示弱,笑叫着回应着:“屈强,你喊谁呢?!”赵翠玉几乎从来没有叫过屈强“骡子”的外号。而对于他前面座位上的学习委员刘英他则时常戏谑地称之为“英子”。那时候的电影里总有被称之为“英子”的角色比如《城南旧事》里的英子,而这种戏谑中略带亲切的称呼让刘英这个班上的学习尖子脸红心跳,但也默然许之。

而这一天他竟忘乎所以得意忘形了,看着托着腮帮子望向窗外树上的麻雀的秀华他喊了一句,“瘸子,瞧什么哪你!”秀华先是一愣,继而眼圈儿红了,自打进入胡庄中学读初中以来,还没有一个人直呼她为“瘸子”,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无论男学生还是女学生,于是她差不多忘记了自己与周围同学有什么分别,虽然体育课免上的,别人在操场上追逐而她还是坐在教室里,但运动会她是喜欢参加的,因为班主任田春山叫她当这个班的“啦啦队”队长,她得组织人为本班同学的比赛加油,因此虽然她没有项目,但在运动会上她同样是快乐的,在这个班上,她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身有残疾,她和大家是平等的,她心中常常是快乐的。而如今屈强的一声“瘸子”一下子点醒了她,她迅速意识到她和别人是不同的,她是一个瘦小的黄毛丫头,她是一个需要别人同情与关爱的残疾人,她是个瘸子!于是她的脸陡然阴沉了下来,她的心被揪得紧了,她的眼圈红了,她的眼眶中迅速充满了泪水,她趴在桌子上“嘤嘤”地抽动着肩膀啜泣了起来。

(五十一)

正走进教室的张守义见状急忙分开众人,冲到妹妹秀华面前,两只大手按在妹妹的课桌上,红了眼圈儿问道,“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怎么的?”

众女生纷纷搭言道,“是屈强瞎逗,乱给秀华起外号!”另一个快嘴女生道,“他胡沁,喊秀华‘瘸子’!”

守义的眉毛抖了抖又扬了扬,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齿出了教室的门,秀华在后面喊道,“哥,别理他,别理他!我没事儿!”

屈强正鼓着腮帮子跟几个同学逗贫,冷不防被守义从后面薅住了脖领子,他想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行?扭头一看是守义,这个平日里像个傻骆驼一样温顺的同学,不由得放下心来,骡子横横地问道,“张守义,把手松开,我没招你,你干嘛?!”

薅住骡子脖领子不放的守义凝眉瞪眼地问骡子道,“你是没招我!你喊我妹妹什么来着?!”

骡子这时才琢磨过味儿来,回过神儿来的骡子眯着眼怪笑了一声说道,“我当什么事儿呢?!是,我喊你妹妹‘瘸子’来着,这又怎么了?难道我喊错了,她不是个‘瘸子’?!”

守义不善言辞,本想警告一下骡子让她以后注意,但此时的骡子却一口一个“瘸子”的叫个不住,守义没想到这孙子成了泼皮滚动肉,边欲挣脱开守义的揪扯边威胁地叫道,“张守义,你松手!再不松手我花了你,让你丫也成个残废!”

怒火已经写在了守义的脸上燃烧在了眼睛里,他张开小蒲扇一般的右手,照着骡子的脑袋上劈头盖脸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骡子的粗壮的腮帮子上登时留下了手指印。骡子被打蒙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如瘦骆驼一般温顺的张守义竟敢抽他的耳刮子,他也没想到这个骨架虽大却是个瘦身量的张守义的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一巴掌下去打得他眼冒金星。其实守义的力道早已显现了出来,在历次运动会上,他差不多每次都是铅球与铁饼的项目的前三名,体育组的组长于海发现了这颗苗子有意培养,但守义讷讷说他不想参加,他得照顾妹妹,于海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打架事件后,性格开朗人缘又好的长辫子赵翠玉从中斡旋,加上妹妹秀华良言苦劝,双方达成和解,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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