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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几年间书信不断,字里行间的绵绵情意无需作假,羡煞旁人,可她在夫君归来后的第二个月,在正堂里看着夫君将小妾从偏门抬进来。

愤恨吗?

也没有。毕竟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哭泣。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是正妻,对于夫君要纳妾也应当给予支持——这是正室该有的气量。且都是姐妹,日后也应当多多互相关照,为夫君排忧解难,像是娥皇女英一般。

但在深夜里她突地醒来,借月光望着枕边人的面孔,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袭上心头。

貌似记忆里那个在缤纷花树下,忸怩地,双耳通红地向自己诉说情意的翩翩少年郎死去了。

“若能与婉娘共结连理,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是我与菩萨佛祖,与千百神明日夜跪伏,才能求来的缘。”

“那岂不是会在神明前耗尽你此生所有的青睐?”

“那便也值当了。”

少年笑得明朗,将她送的发簪小心包入丝锦手帕中,珍之又重地揣入怀里,满眸的情意触人心弦。

但此刻少年的面孔与白日里那张已经长开的面孔对不上。

这张消去稚嫩的成熟面孔一如从前依偎在她膝前,欣喜又期待地与她说遥遥途中的见闻,说自己遇到一位可人的女子,温顺又美丽,她也一定会喜欢。

且她在这偌大的邬府里早就缺一位知冷知热的姐妹了,如今正好,这温顺又美丽动人的女子来了,她便有了可以交心的姐妹,哪怕他不在,也不会孤独了。

她应当道一句谢?

应当吧。

听上去多么为她着想。

所以她盈然一笑。

她此刻也在森森月色里勾唇一笑。

男人惊恐的眼睛,无法言语的双唇,喉咙被她牢牢扼住——她只是一个深宅妇人,理应来说是不会有这般力量的。但似乎是她心底里一直在喃喃地朝着它祈求,乞求,企求,它听见了,它给予了她足以杀死她夫君的力量,于是她的夫君在她手下如同一条徒然挣扎的鱼,渐渐地咽气。

它是谁?

它是她在漫长枯燥的几年光阴里的欲望具象。

她拜服于她的欲望,她供奉她的欲望,她为她的欲望献祭一切。

那小妾也被她剥了皮,制成灯盏藏在后屋内,她还用那小妾的油脂制成尸烛,点燃在那个皮灯盏里,燃了许久才熄灭——一如这个动人女子死前望着她的双眸,愤恨,不甘,又无可奈何。

偌大的府邸死几个人,也没有谁上报,她还用一把大火掩盖所有,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她将这偌大的邬府管理得极好,管家,下人们,都信服她,尊重她。

只是她的手,以及她的眼睛无法恢复了——像是它向她索取的报酬一般,狰狞且怖人。

她那已到及笄之年的女儿与她以前很像,她总会在女儿身上找自己当初的身影。

事实上她也确实有想让女儿成为自己一部分的心思。

但她发现唯一的女儿竟与外面的野男人有交集,她先本着一位母亲的姿态去劝解女儿。

“男人最是三心二意,嘴上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信不得,信了,你便逃不掉了。”

“况且,他是谁呢?他无法将给予你的承诺付诸行动的。只有娘亲,娘亲才能永远陪着你。”

她苦苦地说着,神色下是树树哀愁,口中的凄凄切切低语是她对女儿无尽的疼爱。

可是她的女儿反常地抗拒她了。

她苦苦地做着一切有何用?守不住,等不回来,一个两个,离她而去,让她在漫漫大雪里枯萎。

等她回神时她已经如同月色里杀死自己的夫君那般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被抛弃,被背叛的愤恨蒙蔽了她的理智让她又一次对自己的家人下手,看着尸体,惊恐与悔恨又吞噬她。

怎么办?

她问它。

它告诉她,她可以求她想要的一切。

于是她求永生的自己,不朽的魂魄,只有她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不会离开自己。

将与自己有血肉之缘的身体做成木偶,温养,侍奉,等待果实成熟那般等待人魄傀儡的肢体脏器成熟,割下,吞服,她便能化为己有,一点一点替换自己那会死去,消逝在光阴中的身体。

她首先吃的是手,就着人魄女儿傀儡细微的颤抖,双眸的惊恐痛意,一点一点嚼食殆尽。始初,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她欣喜,但随之而来的,更为狰狞痛苦的曲扭让她恐惧。

她的手比以前还要难看了。

她摸索着,用刀剁下,但很快又重新长出来——与她最初想要的那样,永生。

可是她不要这样的“永生”,这太可怖了,如若她整个人都将如同这双手般狰狞,她如何见人?岂不是要永生永世都躲在屋内,不见阳光?

可应当这样躲在屋里,如同蝼蚁般活着的是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才对!

她找不出缘由,只当这是女儿的灵魂被野男人污染的结果,于是她又向它祈求,她要一个属于她的孩子,有血肉之缘的孩子,她要看着她的孩子一步步长大,要保护她的孩子在这个浊世里不受一丝一毫的污染。

那么这个失败的女儿她就先养着,她还是她的娘亲,不是吗?还是会好好抚养她的骨肉的,不论变成何模样。

女儿应当成婚了,她便挑出合适的女婿——多合适,她灵魂肮脏的女儿与一个她捏造的男人。

只是后面她与周赵氏起了些利益纷争,周赵氏发现了她的秘密并以此来要挟她,她便将周赵氏当做祭品,一并供奉给了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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