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洛轻笑一声,放开了她。她背着手,在整间屋子里转过一圈,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看了过去,连衣柜和里面挂着的衣服都没放过。全部检查完毕,她才转头,很是认真地回答许确:“我觉得这房间很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能有这样的房子住,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许确又陪着江晚洛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后者连着打了三个呵欠,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不早,立刻告辞离开。
说是离开,她却放心不下,屏息凝神地靠在门边,注意起了房间里的动静。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大小姐应该是睡下了?
……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就好。
她稍稍安下了心,方才迈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又到凌晨。
许确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汗涔涔的,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衣服也紧贴在身,极不舒服。
她应该是做了个噩梦,可具体梦到了什么,已经没有印象了,唯有那种恐惧感还残留在身体中,让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许确将手伸出被子,感受了一下温度。
屋中的温度很合适,空调还在正常运转中。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会将人惊醒的噪音。连空气中的味道都很清新,庄姨给每个房间都配了专门的香薰,她屋中放的是助眠的薰衣草。
明明一切如常,那……到底是什么因素,引得她做了噩梦?
许确感到口干舌燥,干脆翻身从床上坐起,打算去厨房倒点水喝。
润润嗓子,或许能让她觉得舒服一点,之后她再试试,看能不能睡回去。
喝完凉白开往回走的路上,许确可算是觉得凉快了一点。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的诡异声响。
声音很轻,像是某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靠着墙壁在原地踯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当发现声音就来自隔壁房间,她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也不想就打开门一头扎了进去。
屋中一片昏暗,走廊流入房间的些许光亮,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许确借着这点光,发现江晚洛正靠在床头,整个人缩成一团,脸埋在臂弯中,发出了微弱的呜咽声。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甚至没注意到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
这般情境下,许确哪里还顾得上平时要遵守的那些规矩?
她几步冲上前去,跪坐在床沿,将人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江晚洛的背,希望这样的安抚能起到一些作用,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几分后,她才轻声询问道:“晚洛,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就在隔壁,还有我陪着你。”
江晚洛紧紧搂着她,不敢放开一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出一句:“我只是……有点担心小澄。”
她该如何将自己的失职说出口呢?
母亲去世后,她明明下定决心,要尽一切可能保护好妹妹。可直到问题已被解决,她才知道妹妹在学校里曾受过多大的委屈,而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明白,她继续留在江家,对妹妹来说没有半点帮助,然而,这不是她留妹妹一个人去面对的理由。她迫切地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姐姐?
许确听江映澄说过这些年发生的事,此刻一下就猜出了大小姐的未竟之言。
她扶住江晚洛的双肩,让后者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晚洛,在你没发觉的情况下,小澄跟我讲了你们的故事。你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险些被绑架的那一次,食物中毒的那一次,还有差点坠楼的那一次,她每一次的化险为夷都不是因为运气。你不希望她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才一直有所隐瞒独自承担。但她长大了,什么都明白。在她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姐姐。你们只是暂时分开,下次见面时,你一定能为她帮上更多的忙。”
受情绪驱使,江晚洛再次一头扎进了许确怀中,任由后者一下又一下地抚过她脊背,好一会儿后,她才停住了抽噎。
等她再度抬头时,脸上泪痕虽没来得及擦,眼中的迷茫却已一扫而空:“小文,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就像小澄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帮到她。”
她把她“想做的事”放下太久了,几乎都已经忘了,她还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许确跟着笑笑,清楚自己该离开了,屁。股下却生了根,不想挪动分毫。
江晚洛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就那么凑巧的,遂了她的心意。
“小文,今天晚上……能再陪陪我吗?”
许确干脆利落应了声好,蹬掉拖鞋就挤上了床。
离家之人(七)
出于礼节,许确本该等江晚洛睡着后,就离开房间的,所以她打算尽可能地保持清醒。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比大小姐更快入睡。
因噩梦惊醒而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在进入这间屋子后,被一根无形的扫帚清进了垃圾堆。她的精神不自不觉放松下来,原本消散的睡意逐渐聚拢,才几分钟,她就陷入了一整晚无梦的优质睡眠。
等阳光从窗外洒入房间,轻柔地将她唤醒,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
许确换好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随后便如往常一般走出门去,打算随便吃个早饭再去公司。
在父亲的安排下,她在读书期间连着几次跳级,终于勉强赶上“正常人”的进度,在应该毕业的年纪拿到了毕业证书。随后,她便被安排进了家里的公司,现在正按照父亲所期待的那样,和提早毕业的妹妹进行各种明争暗斗,以夺取更大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