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搭理小孩的张奉祠变的特别喜欢骂人。
按理来说,以小孩的性情,有人骂她,她肯定是会不高兴的,甭管欠他多少钱都不可能控制住她的火气,当面不吱声背地里也要骂一骂,可是这次小孩完全生不起气来。
因为张奉祠骂人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到,小孩总觉得,他想骂的并不是她,而是连理。
可他从来都不骂连理。
甚至不提让连理赔钱的事,有次陈典膳带着连理来吃饭时,小孩说了一嘴,他还骂她不懂事,说自己和陈典膳亲如兄弟,他们的情谊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兄弟的义子拿他点茶算什么……
那话说的简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小孩听的牙都酸了,还很气的想着:他们是有情谊了,可这笔账也不能全都算在我头上吧,就不能给连理也开一块菜地嘛?种点儿寻常菜也是那个意思啊。
不管小孩如何不忿,张奉祠都没有半点儿叫连理赔他钱的意思。
可私下里又心疼的要命,阴阳怪气的骂小孩什么,还没长大就想做他的主……又念叨他的好茶掉进了狗嘴里……都是不省心的白眼狼什么什么的。
多怪啊。
隔壁那边倒是像没事人了一样。
只有小孩挨了好久的骂,也没法说理。
天渐渐冷下来,菜都拔了个干净。
小孩那两成菜,因为茶的事,变成了两颗菜。
张奉祠挑了两颗最瘦最小的让她抱回去,还叫她不种地了就改成扫院子擦屋子。
所以小孩仍在他那里吃早饭,晚上倒是不怎么去了,多半是从安家出来就直接回家,要是天色尚早就去给他按硗,再混一顿宵夜。
年前某一日晚上,回暖,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夹雪,她一时走不了,就住在张奉祠家里了。
第二天早上,她惦记着家里的虞大娘,便早早起来,想回去告诉她一声。
一出门,就遇上了在胡同里扫雪除冰的连理,还有些尴尬。
那事之后他就没再逗弄过小孩了,小孩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告密害得他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所以他才不理自己的。
不理就不理,小孩还不想理他呢。
正要目不斜视的走掉,连理忽然叫住了她,约她去玩儿。
小孩偶尔也是有骨气的,被他坑的背上了这么大一笔债,自然不想和他去了。
迟疑着没说话。
连理:“真不去?我可早就向你许诺过了,你要是不去就没机会了。”
“谁稀罕这个机会啊,你要赖账只管赖去好了,反正你更大的账也赖了。”
小孩说完就想走了。
可他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要走了,你要是不去,下次见面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小孩问他要去哪儿。
他说是回来处去。
同样的话,张奉祠也说过,小孩仔细的想过这句话,连理的来处说的大概不是家乡就是皇宫。
陈典膳和张奉祠那么生气,他想回的应该是后者吧。
小孩瘪瘪嘴问连理回去干嘛?
张公公说过,他们都是被‘赶’出来的,他回去万一又被‘赶’出来呢?不是白折腾了嘛。
连理还是笑眯眯的,没什么正行道:“不干嘛,就是想回去,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儿吧。”
“这儿有什么不好的?”
小孩的眉头拧成了结。
连理叹了口气:“挺好的,可是……不够啊。”
言外之意是……他还想要更多?
小孩不懂他在折腾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他的邀约。
赶在年前,腾出了两日时间,一日在十五,不禁夜,她可以从早玩到晚,第二日用来补眠。
和连理说好了,第二天要早点起来,去吃圆觉寺不要钱的斋饭,然后小孩就硬着头皮,去和张奉祠说这事去了。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张奉祠就特别不喜欢小孩和连理一起玩,私下里总是要她离连理远一点,碰见了又要小孩叫他哥哥。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也不知道到底是要怎样。
小孩不想让出去玩的事泡汤,心里又着实没底,也不想撒谎,于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