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师傅。”付过钱,贺岱岳绑紧了行李,一脚支着地让褚归上后座。
轮胎的补丁明晃晃的,褚归扶着贺岱岳的肩膀迟疑,那轮胎能承受他们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吗?
“你放心坐,绝对爆不了胎。”师傅看穿了褚归的顾虑,叉腰保证道。
褚归抓紧了贺岱岳腰间的衣服,自行车稳稳向前滚动,似乎的确没有爆胎的迹象。
感受到身后绷直的躯体缓缓卸了劲,贺岱岳默默提了速:“铁蛋他妈生了,初九生的,是个闺女,母女平安。”
褚归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倾身凑了凑:“生了?过程顺利不?谁接的生?”
“顺利,田医生和接生员一起接生的……”
自行车进了公社,还车前贺岱岳到供销社称了半斤糖买了两块肥皂,作为损坏自行车的赔礼。
褚归没和他一起,独自去了趟卫生所,告诉曾所长他们自己回来了。
钱玲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仿佛在做梦一般,直到听见褚归说话,她才兴奋地嗷了一声:“褚医生,你可算回来了!”
霎时间卫生所所有人的目光尽皆经由钱玲投向褚归,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褚医生好”“褚医生回来啦”,褚归对田勇丢下一句改天见,转身疾步出了卫生所。
临近深冬,不到七点天色便黑透了,望着眼前的小院,褚归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和钱玲一样的感慨。
可算回来了。
“瘦了。”潘中菊的眼珠子围着褚归转悠,仅分了贺岱岳一秒,“冷不冷,赶紧烤烤火,我去给你们热饭。”
“不冷。”褚归跟着到厨房舀水洗手,“家里炖鸡汤了?”
“杀了只鸡公,肥着呢,你瞧面上的油多黄。”鸡汤飘着热气,潘中菊盛了碗让褚归端着先喝。
鸡汤撇掉了浮油,喝着香而不腻,咽入肚腑驱散了周身的寒意。褚归喝了半碗,剩下半碗递给贺岱岳。
洗了手稍作整顿,潘中菊把蒸得烫呼呼的饭菜端上桌,褚归与贺岱岳照着煤油灯吃饭,她便坐旁边椅子上摸着天仙子同他们说话。
天麻在桌底使劲用脑袋蹭褚归小腿,嘴里细细的喵喵叫着,大半月没见着褚归,它黏糊得不行。
禇归夹了块带肉的骨头探身放猫碗里,天麻无动于衷,坚持不懈地扒拉裤腿,潘中菊晚上喂过它了,小小一块鸡肉动摇不了它对禇归的感情。
“哎哟真乖。”禇归拍拍板凳,“天麻上来。”
天麻听话跳上凳子,任禇归捋它的脑袋,喉咙里胡噜作响,天仙子试图争宠,被天麻一爪子拍开。
“吃饭。”贺岱岳摸了摸禇归后颈,提醒他收心,“菜凉了。”
“这是什么?”炒肉里的蔬菜口感脆嫩,吃着甜甜的,带着淡淡的奶香味,禇归细细品了品,没尝明白是啥。
“茭白,本地叫高笋。”看禇归爱吃,贺岱岳往他碗里夹了两筷子,“河边湿地长了一大丛野生的,你愿意吃我抽空再掰一些。”
河边指困山村那条小溪与青山公社的河流交汇处,单程得走上近三个钟头,为了一顿茭白,花六个小时往返实在浪费功夫。
“不用,尝个鲜得了。”禇归摇摇头,家里又不缺菜吃,虽然几样菜翻来覆去的做,但现采现吃,新鲜着呢,比北方天天萝卜白菜的强。
贺岱岳懂禇归的意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把盘子里的茭白尽数挑给了他。
和肉片炒的茭白太合口味,禇归一个不经意吃撑了,迫切需要活动活动消食,贺岱岳洗了碗,确认他真的不累后带他去了养殖场。
吴大娘摔了之后,冬瓜正式担任了养殖场的夜间安全员,它聪明,搁家里吃了晚饭,自己便小跑着上岗,村里人有时路上碰到,见一次夸一次。
今晚是大伯娘守夜,养殖场静悄悄的,她已经歇下了。
冬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呜呜咽咽地刨门,尾巴甩得像插了电的风扇,激动得不得了。
贺岱岳推开养殖场大门,冬瓜嗅嗅他,抬着前腿扑向禇归。
“汪汪!”
“嘘,莫叫。”怕吵醒大伯娘,禇归赶忙掐住冬瓜嘴巴,“乖啊。”
然而他动作慢了一拍,夜里的两声吠叫响亮异常,大伯娘刚躺下,闻声警惕地披了衣服起床:“谁在外头?”
冬瓜心虚地夹紧尾巴,禇归瞥它一眼,闯祸了吧。
“大伯娘,是我。”贺岱岳应了一嗓子,“你睡,我跟禇归看看就走。”
说话间大伯娘提着煤油灯出了屋,见了禇归她目露惊喜:“禇医生回来啦,你来看鸡是不?我睡前喂了一遍药,感觉没那么蔫了。”
鸡咋了?禇归用眼神询问贺岱岳,以大伯娘的语气,这事俨然发生有段时日了,贺岱岳信里完全没提。
“嗯。”禇归含糊点头,催大伯娘进屋接着睡,别折腾走了觉。
“行。”大伯娘打了个哈欠,“你们也早点回去睡,明天白天再做一样的。”
属于煤油灯的光灭了,贺岱岳低头小声认错,鸡生病是他故意隐瞒,禇归远在泽安,他不想拿小事让人分心。
“小事?养殖场几十只鸡你说小事?”禇归语调急促,“你是要跟我客气了?”
跟褚归客气意味着把他当外人,贺岱岳哪能,忙不迭解释了来龙去脉,褚归才知道他去泽安的期间,潘中菊阴差阳错的做稳了养殖场鸡舍的饲养员。
这事要从月初说起,贺岱岳公布了招饲养员的信息,毛遂自荐的人络绎不绝的踏平了门槛。潘中菊愈发打了退堂鼓,竞争的人那么多,她还是不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