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注定不太平的一夜,想不到竟然波澜不惊,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大规模搜店。
宵禁后,街上不时有大队铁甲和衙役疾驰而过,只是路过罢了,并没有骚扰平民。那具酷似元蝶的施师尸体居功至伟。
女刺客自尽于韩府,被盛怒的韩家兄弟剁成肉泥。
嫌疑最大、孤身逃窜的元蝶尸体被刑部衙役现,疑似遭到杀人灭口。
线索断绝的韩云山韩云海,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茶室的乐妓和客人身上,连夜赶到刑部衙门,将所有人严刑拷打。
最初被刑部逮捕的客人中,一些是皇亲国戚,一些是三省六部的高官子女。
韩云山韩云海兄弟回韩府审女刺客的时候这些达官贵人子弟,66续续被家人重金赎回,随便一个人的赎金便多达数万两银子。
一夜间,刑部尚书曹铨赚的盆满钵满,数银子数到手抽筋,胜过平时一年的收成。
这位韩葛生一手栽培提拔的得意门生,笑得合不拢嘴之余,不禁感慨道:“要是多几个韩葛生被杀就好了。”
有权有钱的高官子女被接走了,剩下的都是可怜兮兮的茶室乐妓和清客,这些人拿不出赎身银,被韩家兄弟打的不成人形,当晚死了一小半,没死的一撮也是奄奄一息,估计撑不了几天。
秦无衣和施师一大一小两女躺在床上,秦无衣睡得极沉极香,施师辗转难眠,一来衣衫上全是汗臭味血腥味,二来心潮澎湃,提心吊胆。
借着微弱夜光半睁着眼,打量盘膝运功的张崇义,同时警惕地聆听街上的风吹草动。
她父母早亡,自小孤苦,被一个奇怪老头逼着练琴,她对老头一无所知,不知他姓名身份来历,只知老头琴艺出神入化,随随便便屈指一勾一挑一抹,便有无穷妙音。老头强迫她每天练琴六个时辰,寒暑不断,风雨不辍,那段记忆堪称苦难。
十二岁时,在老头的操持下,她得以进入菊香茶室,从此声名鹊起,成为京城名妓。
十四岁时,老头突然消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久她遇到一群恶少,再遇到金雕。
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就这样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帅气男子,生出朴素情愫。
她的确帮金雕做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初看起来人畜无害。
直到亲眼目睹夜莺一剑刺死韩葛生、老槐树院里的尸体,她终于幡然醒悟,将这几年的记忆碎片串起来,慢慢猜出梗概。
这些年,因为她的穿针引线,至少有十一名朝廷官员死于非命,最大的官员是礼部侍郎,最小的是城卫军校尉。
布局都很巧妙,丝毫没人怀疑到她的身上。若非见到死在老槐树院子的少女死尸,连她都会一辈子蒙在鼓里。
现在看来金雕的手法简单明了,就像张崇义分析的那样,先让她接近对方,获取对方好感,让对方卸下防备,再让杀手施师完成致命一击。
为了帮她摆脱嫌疑,杀手施师每次杀人的时候,金雕都会故意为她安排一个宾客满堂的隆重场面,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即使刑部有时候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也找不到真凭实据,所有位高权重的贵客,昨晚都清清楚楚看到施师姑娘在菊香茶室弹奏《声声慢》呢。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说她杀人,刑部疯了吧?这个娇滴滴的小琴师,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人?
她越想越愤慨,越想越恼恨,她根本不清楚那个杀手施师,用她的脸蛋暗地里做了多少肮脏邪恶的勾当。
她更不相信杀手施师仅仅靠着一张脸,就能够让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乖乖上钩。别说一个替代品施师,即便是她本尊,自认为也没有那般摄魂的魅力。
那些不见鱼儿不撒鹰的狗东西,肯定是得到了女人更珍贵的东西,才会完全不设防。
这个贱人很脏!那个金雕很贱很毒!她第一次生出想把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张崇义猛地睁开眼睛,直视着她凄楚的眸子,讶异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在想什么?怎么一股子杀气?”
改名为施师的元蝶泪水潸潸,恨恨道:“我想把那对狗男女剁成肉酱喂狗。”
张崇义哪里知道这个女子顷刻间思绪万里,心思都飞到九霄云外,苦笑道:
“不至于吧?金雕再可恨,也没有把你上了,对你还算是怜香惜玉,女杀手虽然冒充你的脸蛋杀了一些人,你何至于如此恨她?”
施师狠狠地咬着嘴唇,咬出一条血痕,幽怨道:“我粗略算了一下,这几年她用我的脸蛋大概杀了十一个人,其中一些人的武功很高,戒备心极重,一般人难以靠近。那个女的杀他们,肯定是陪对方上床,牺牲了肉体。”
张崇义坏笑道:“她上她的床,糟蹋的是她自己的身体,你有什么好恨的?又没有让你陪别人上床,你就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彻夜难眠?”
施师大怒道:“你不要嬉皮笑脸,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刚才真应该把那对狗男女乱刀分尸。”
张崇义耸了耸肩,表示你爱怎么想随你咯,我才懒得管你。
施师突然道:“我要换个名字,我不用这个肮脏的名字,我不叫施师。”
张崇义平静地倒了一杯冷茶,一口喝干,懒洋洋微笑道:“那你自己去京兆府办户牒,看看他们给不给你办。
韩府估计正在审问杀手夜莺和茶室的人,你最好自己送上门去,给对方一个天大的惊喜。”
施师神色凄婉道:“夜莺肯定不会让他们审的,她会立刻自尽,金雕培养的杀手,比死士还不怕死。
他们修炼过一种古怪的内功,逆运内息就能震碎心脉,马上气绝身亡,无药可救。
不过茶室的姐妹估计全部会遭殃,落在刑部手里,花点钱或许可能捡回一条命,如果落在韩府手里,神仙都救不了她们,是我害了她们,我对不起她们。”
说着痛哭失声。
张崇义不习惯安慰别人,沙场铁血男儿不屑于这些儿女惺惺态,索性就让她哭去。许久,她似乎哭的累了,沉沉睡去,张崇义自去打坐运功。
街上每隔半个时辰就有铁蹄铁甲声隆隆响起,不知是城卫军还是御林军,行色匆匆。
战马嘶嘶的声音响彻夜空,不知多少人彻夜无眠。
这夜风起云涌,波谲云诡。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角落,在张崇义等人不知道的地方,硝烟弥漫,流血无数。
满腔怒火无处泄的韩家子弟,对朝廷和江湖势力展开大屠杀式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