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义花了冤枉钱没买到好脸色,突然愤愤来了脾气,正在夹菜的竹筷一丢,冷笑道:
“怎么啦,嫌我出手不够阔绰,那你就走吧。我们非亲非故,你不是我老婆,没必要跟着我,我没必要伺候你,你大可以去找那些愿意千金买笑的豪门公子。
我是镇北侯四公子又怎样?镇北侯府金山银山又如何?那些金山银山都是我的吗?那是我爹的。
我不是家主,在家里排行第四,没有官职俸禄,家里给的月俸钱才五两银子,哪有本事大手大脚?
哼,我跟你说,我们张家门规森严,杜绝骄奢淫逸,从上到下都过得比较克制简朴,你要是受不了,趁着离京城不远,赶紧回去吧,去那挥金如土的花花世界享受去吧。”
秦无衣吓了一大跳,轻轻扒了一口饭,偷偷白了施师一眼,对这漂亮姐姐第一次生出憎恶。
崇义哥哥对我们可谓仁至义尽,给我们买漂亮的衣服,给我们买马车,怎么你还挑三拣四,太不知好歹。
施师感觉受了误解委屈,雨滴似的泪水滚下,抽泣辩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理解你,随便问问而已,你干嘛凶巴巴的骂人?
我奇怪的是,你堂堂侯门公子,一方诸侯,京城里寻常的王侯子孙,随便出个门都是鲜衣怒马,前呼后拥,挥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一点儿心疼。
你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张崇义颜色稍霁,拾起筷子继续吃饭。
施师渐渐摸清他的性子,知道他古道热肠,表面的冷漠都是伪装的,倒也不怕他真的丢下自己扬长而去,轻轻抹掉泪水,小心翼翼道:“你一个月才五两银子月俸?那也太少了吧,都不够买衣衫饰的。”
张崇义哼了一声,冷冷道:“买什么衣衫饰?我在侯府里,还需要买这些东西?不管是衣衫饰,胭脂水粉,笔墨纸砚,这些日常用品都是由府里调配,哪要花自己的私房钱?别说我这四公子,就是丫鬟也犯不着花自己的钱开销日常用品。”
施师立刻破涕为笑:“我就说嘛,堂堂侯府,不可能穷到只给公子五两银子。原来你们的开销都是府里摊销,月俸钱就是私房钱,留着自己花的。就你这点钱,好像还不够喝顿花酒吧?”
张崇义无奈道:“我不知道京城里的官宦子弟都是什么德行,就我所知道的幽州,将门世家对子女管束极为严苛,绝不会放纵胡闹。
像我这种尚未及冠的少年,要是敢出去喝花酒,铁定会被我爹打断双腿。想喝花酒,得等到长大成人,有了官职俸禄再说。”
施师断然不信,惊讶道:“还有这种侯门?你们家规矩这么严吗?京城里的官宦子弟,毛没长齐就出去花天酒地了,安乐侯的那个小霸王,才十五岁,今年元宵节晚上,在玉春楼豪掷千金,御女十二名,整个二楼全是白花花的裸女。”
张崇义有些扭扭捏捏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你想暗示什么?”
施师噗嗤一笑:“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暗示什么。昨天我就说过,以后我就是公子的人,公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洗衣做饭,端茶送水,红袖添香,叠被暖床,都可以。所以,我不需要暗示什么了。”
张崇义放下碗筷,面露难色道:“我正为这事犯愁呢,目前还没想好怎么安置你。让你当丫鬟吧,未免有些暴殄天物,对不起京城名伎的牌头。
收你进房当侍妾吧,哎,我才十七岁不到,尚未及冠,不知道我那老爹会不会拿榔头砸我。头疼。”
施师蹙眉道:“你一个侯门公子,收个侍妾都不行?”
张崇义苦笑道:“倒不是不能收侍妾,只是你这身份……哎!”
施师听明白他的意思,神情有些黯然,轻轻咬着嘴唇。
张崇义心怀不忍,给她夹了一些菜,柔声道:“你也别太担心,既然我决定带你回幽州,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别的不敢说,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堂堂镇北侯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人。到了幽州,你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过去的身份,就说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被土匪害得家破人亡。
特别是我二哥那几个女人,二嫂加几个侍妾,你最好离她们远一点,这些个豪门贵妇,眼睛都长在头顶,嘴巴比黄蜂还毒。
我大嫂是寻常人家出身,为人和善,倒是可以试着相处。
我那个三姐,哎,算了,你更要小心提防,她最恨青楼勾栏女子。”
施师嗯了一声,食不知味扒了几口饭,就着菜汁囫囵下肚,默默地回到马车。张崇义结完账,牵着无衣回到马车。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马匹换成马车,二女坐在车厢里,张崇义权当车夫,三人顿感比骑马轻松舒适。
施师的心情有些郁闷,秦无衣对她有些恨意,认为她总是惹得崇义哥哥生气,趴着枕头闷闷睡觉。
张崇义感受到施师的情绪不佳,缓缓道:“如果你心怀芥蒂,不想进镇北侯府,幽州也有很多高规格的勾栏院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施师,怫然揭开车帘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刚跳出那个火坑,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又想把我推进另一个火坑?你以为我很乐意当风尘女子?
好不容易攀上一个金贵的侯门公子,我就算死,也要赖着你。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否则别想甩开我。”
张崇义听她这么说倒松了口气,嘻嘻一笑,算是把这一幕揭过去了。
施师噘嘴哼了一声,重重的摔上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