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追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只想和敌人拼个同归于尽,双手握着大刀当头劈向张崇义,刀风猛烈凶狠。
就是这点功力竟然厚颜无耻吹嘘什么“再世关羽”,张崇义嘴边咧起一丝再明显不过的讥讽弧度,右手一递,长枪就像毒蛇吐信扑向乌追咽喉,比之大刀竟是后而先至。
乌追骇然失色,挥刀荡开枪头,吓出一身冷汗。
张崇义再次出枪,这一枪直勾勾刺向乌追小腹。乌追双手捧刀,向下一压,摁在漆黑如墨泛出红光的枪身上。
张崇义抽回长枪,反手又是一枪刺过去,乌追挥刀砍在枪身上,溅起丝丝火花。前些日子,张崇义与武英阁的高手过招时,经常内息外放,将枪意凝聚拳头指尖上,幻化出数尺长的枪气。
这次迎战乌追骑兵,属于纯粹的战场厮杀,需要蓄力凝神,须将气息收敛于内,枪尖上的内息不使外放,减少不需要的内息消耗,为持续作战节省体力。战场厮杀多一分体力,便能多杀几个人,增添几分胜算。
乌追骑兵已被打折大半,但毕竟还有几十骑完好无损,没有退兵。只因这条小路上被滚木擂石、死伤兵马堵得水泄不通,暂时上不来而已。
乌追那柄大刀使得倒也老辣,武功处于气胜初阶,虽说被张崇义雨点般的枪刺逼的手忙脚乱,暂时没有还手之力,但守的滴水不漏,张崇义连续出了十几枪竟然没有捅死他。
张崇义毕竟是次以破斧神枪杀敌,这杆铁枪重达七八十斤,沉重锋利,杀伤力固然比一般木杆铁枪强上数倍。
面对轻骑的明光铠,往往能一枪洞穿两具铠甲,但太过沉重,影响了灵活敏捷。
张崇义并非金不换那种天生神力的悍将,虽可凭借内力及苦苦修炼的手上功夫,将铁枪使得虎虎生风。
但是出枪回枪时,招式气息转换间,远远比不上金不换得心应手,中间往往会留出短暂的空挡,这种空挡对付普通的士兵不成问题,但对乌追这样的气胜初阶悍将,弱点毕露无疑。
倘若再遇上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使用破斧神枪恐怕是自寻死路,那转换间的气息空挡就是致命要害。此时如果手里拿的是白蜡木铁枪,三枪内已将乌追刺穿。
刺了十七枪,乌追被强大枪意逼到了石壁旁,背靠石壁,退无可退。
只需再出一枪,应该可以毙敌。
但乌追可是正儿八经的骑兵司马,按制乃正五品武将,他杀几个无足轻重的骑兵倒是小事一桩,杀武英阁那些没有官职的江湖高手也无伤大雅,但公然擅杀五品武将可是重罪。
于是那致命的一枪便没有刺出去,长枪顺势收回,铛的一声竖在身旁,现在轮到他进退两难。
刚才乌追提到的所谓缉捕密令,给他罗列的罪名几乎都经不起推敲,朝廷甚至都不敢布明文诏令,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拒之不理。
但杀正五品武将是大罪,杀了乌追,就必须把剩余的几十骑杀得干干净净,否则只要有一骑逃回巨鹿郡,消息自然会传到朝廷,朝廷就可以公然名正言顺的缉捕他。
然而如果不杀此人,就此纵虎归山,他们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侯长贵这队可怜巴巴的步卒怕是性命堪忧,他们倘若不肯同去幽州,坚持守在卧龙岗,等待他们的就是巨鹿兵马的疯狂报复。
有了这次大败,下次巨鹿郡只消派遣几十个江湖高手,就可以轻而易举杀光他们。
张崇义转身看向侯长贵,大声道:“侯屯长,这人该如何处置?这是你的地盘,你来决定。”
一些步卒跃跃欲试,都想杀之而后快,但侯长贵有着张崇义相同的顾虑,别看他刚才理直气壮,什么擅闯兵寨等同谋反,立即诛杀。
要是真的斩杀了这名五品武将,巨鹿郡大可以反咬一口,污蔑卧龙寨勾结幽州张家擅杀朝廷官兵,卧龙岗连唯一一个在兵部有人情的封校尉都已脱身离去。
剩下这些人,官衔最高的就是这个连兵部大门都没进过的屯长,鬼都不认识,人家肯定相信正三品的巨鹿郡郡守。
这时候几十根羽箭如狂风暴雨射来,原来最后那几十名骑兵退到安全地方,匆匆稳住队形后,没有滚木擂石的威胁,立即拿出牛角硬弓反击,为乌追等还在险境的同袍提供远程支援。
张崇义挥枪拨飞羽箭,缓缓退到巨石掩体后。侯长贵等人举起藤牌格挡,那些藤牌材质极为坚硬奇特,被羽箭射中后,出的声音沉闷古怪,如同射中磐石,羽箭竟不能破盾而入,啪的掉落地上,可惜藤牌较小,有几人的腿部中箭,被同伴拖到巨石后面。
乌追等捡回性命的骑兵,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果断放弃所有武器马匹,徒步往回狂奔,与残存的七八十骑会合,估摸着恐怕讨不到好处,赶紧扬长而去,一溜烟跑的飞快,至于逃回去会遭到什么处罚,已无人在乎了。
令乌追始料不及的是,当他星夜兼程,狼狈不堪的逃回巨鹿郡,跪在郡守大人韩后石面前,声泪俱下地汇报战况,哭哭啼啼请郡守大人降罪。
深谋远虑的郡守韩后石,玩弄着一只汝窑白瓷茶杯,眉头渐渐舒展,露出了匪夷所思的阴笑,一字一句道:“乌将军何罪之有?今晚分明是幽州张崇义勾结卧龙兵寨,煽动驻军对抗朝廷,图谋不轨。
巨鹿郡收到线报,连夜派遣乌追两千骑兵剿灭叛逆,不幸遭到卧龙兵寨和幽州方面五千重兵伏击,乌将军率军苦战脱困,一千余骑为国英勇捐躯。
如今贼兵势大,巨鹿郡力有不逮,奏请朝廷派遣精锐之师,剿灭逆贼张崇义及卧龙寨叛军。
乌将军此役虽损兵折将,但危急关头始终血战不退,忠勇可嘉,有功无过,左仆射大人将为你记一大功。”
心思单纯的乌追以为郡守大人在跟他开玩笑,吓得面无人色,不敢说话。
一脸笑容的韩后石热络地将他扶起来,拍肩膀以示安慰,笑眯眯道:“左仆射大人真的很感激你,你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借口,便于他对幽州动手。幽州这块肥肉,朝廷早就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