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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露出水面的,是一个巨大的冰泡,冰泡很浑浊,塞满了淤泥与砂石,慕琬让所有人都闪开。寒水姬游向岸边,将那冰泡轻轻落在上。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冰破碎出裂纹,将肮脏的那一大团东西摔在上。
一股强烈的恶臭在街上弥漫开来,行人纷纷躲开。他们也狠狠掩上了口鼻,阿鸾险些吐了,她立刻转身跑回茶楼里,远远张望。
慕琬憋着气,将伞撑开,寒水姬重化作符咒,贴回到她的伞中。但面对着上一堆七零八落、气味同臭鱼烂虾般的玩意儿,谁也不敢贸然上前。百骸主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向前指了指,示意柒姑娘上前。
不能呼吸还有这好处。
她像洗菜似的,从那摊黑漆漆的淤泥中拿出一个物件,就着江水洗净,摆在一边,码得整整齐齐。味道略微散了些,那些碎块也逐渐变得明确——都是人体的不同部分。除此之外,还有白森森的骨头。
此外,还有一个金色的配饰被缠在一截手腕上。
将所有碎块洗干净,施无弃对她伸出手,她递来一个奇怪的帕子。那手帕本是白色,只是染着斑驳的印花。他用它缠住口鼻,非常娴熟还原着那些尸块。
除了难以辨认的、或许是其他人和动物的骨头,躺在上的,是两具尸体。
一具是白骨,一具泡的臃肿,没有头。
施无弃将金色的配饰摆在臃肿的尸体上,后退几步,摇了摇头。
“怎样?”山海试探性问。
“他们被切成块,装进麻袋和石头,沉到江底。三年前的泡太久,烂了,这次是口本身就没扎紧……都是剪娘杀的,还有故意让人认出来的金饰。”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几片烂麻。
慕琬感震撼:“可那伤口的切口,实在过于整齐,一个女子……等等……”
“记得她厨房的锯子么?”
她很聪明。怕官府真的怀疑到她身上,混淆视听的伪证都准备好了。
太阳高高晒着,可不论谁,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这时候,远处有人小跑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剪娘。
“几位怎么还没去衙门,小女实在担心,特意来看看。哎,你们这……呀,不得了,已经都捞上来了。实在是辛苦几位,我真是太感谢……”
“你这演技,不去登台唱戏太可惜了。”
听到施无弃的嘲讽,剪娘愣了一些。她睁大眼,无辜问:
“您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清楚。”慕琬附和。
剪娘走过来,也捂着鼻,小心翼翼在两具尸体边上绕了一圈。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还装?成,我就告诉你”施无弃扯下面巾,上前几步,“什么负心的故事,都是假的。不,这行商的倒的确算是,但他负的也不是你,是他自己的妻儿。你早知他有家室,却贪图他的钱财。你眼光高,看不上当时的丈夫,于是亲手杀了他,借一个莫须有的姑娘开脱自己。当年你运气好,同情你的倒是多数。如今你听他要回去,保不住这个摇钱树,便又狠下心来杀了他,编了这么个故事,故技重施,又让自己当了回可怜人。”
一瞬间,剪娘眼中的迷惑与胆怯烟消云散。
她迎面走上来,直视施无弃暗金色的眼睛,轻声说着:
“我不知你有何能耐,知道了这么回事。但你没证据——”
施无弃只是冷笑。慕琬几乎想要动手了,可光化日,只得克制。何况打伤了人,她还得被捕快抓起来。山海与在远处听着的黛鸾也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字来。
施无弃也不正眼看他。他的眼神绕过她,望向很远的方。
“贱人自有收。”
“嗨,你奈我何?”
剪娘笑出声,但马上收敛了表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跪下身,轻轻摸着溃烂的、无头的尸体。随后,她拿起他胸前的金饰,站起身,对着山海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您几位帮我寻回了我丈夫唯一的遗物……他在之灵,定会感谢你们的。”
她直起身,似笑非笑,攥紧了配饰转过身去走上了桥,大概是要回家了。
几个人愤恨站在原,强烈的惊诧还在身子里震颤着。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竟可以翻转的如此自然。说谎若真当做喝凉水一般,竟可以如此自在逍遥法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