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海台私人会所里,沈存希坐在靠窗的沙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房间里只开了一组壁灯,晕黄的光线柔情缱绻。铺洒下来,烟雾缭绕,衬得他眉目间的落寞与寂寥更加深刻。
舌根下压着一抹苦涩,宋依诺的抗拒在他预料之中,可真的被她推开,他才现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他因为她的拒绝,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薄慕年推开门进来,就被房间里浓重的烟味给呛得直咳嗽。他伸手挥了挥,蹙着眉头走进来,就看到一脸落寞地靠坐在沙上的沈存希。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他眉头蹙得更紧。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他走到他身边,将他手里燃了半截的烟抽走。在烟灰缸里摁灭。
“你不知道一年有多少得肺癌去死的病人?你想玩自杀,就离我远点!省得看了心烦。”薄慕年表情冷冷的,他不抽烟,心情不好时。他喜欢一个人独自坐在天台上吹冷风。而沈存希,只要心情不好,就抽烟,比平常抽得更凶。
沈存希抬头看他,“老大,我们打一架吧。”
薄慕年挑眉,狭长的冷眸危险的眯起,真是不知死活啊,居然想跟他打一架?他站起来,把西服外套脱掉,说:“行啊,来,在这里还是去剑馆?”
“……”沈存希才不会无知到去招惹薄慕年,跆拳道黑带高手,他跟他打,只能被他当沙包捶。他靠回沙上。提不起什么劲来,懒洋洋道:“宋依诺要约你见面。”
薄慕年在沙上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色泽漂亮,他抬眸看他,“你就为这个要跟我打一架?那你怎么不去把你侄子打死?”
“……”沈存希被他激得差点跳起来,唐佑南拥有了宋依诺五年,甚至现在户口本上都还写着宋依诺的名字,这个事实让他每每想起来就如梗在喉,“你说话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你要为个女人跟我打架,我还管你死活?”薄慕年冷嗤,真是长大了,有出息了啊!敢挑衅他了。
沈存希自知理亏,神色窘然。
薄慕年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望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说:“小四,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一个女人这么折腾自己,你是认真的?”
“老大,我离婚了。”沈存希幽幽道。
薄慕年诧异地挑眉,沈存希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他明白,他是认真的。他将酒杯放回茶几上,想起前些天助手给他送回来的调查资料,他说:“宋依诺约我见面,不是她要见我,是她的朋友要见我。”
提起韩美昕,薄慕年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咬牙切的意味。他这一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扑倒,简直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他本来就打算换掉法律顾问,这下谈都没得谈,直接出局。偏偏那女人跟杂草似的,怎么打击都不放弃。这几天天天守在公司楼下,一开始,他让保安将她赶出去,不准进大堂。她不进,就在门外的台阶上坐着等,也不管自己还有没有形象。
看她那么惬意,他就叫保安将她赶出去,不准靠近公司大门5o米。他以为,炎炎烈日下,她总会受不了放弃。结果她比他想象中还有韧性,那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劲儿,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沈存希“呼”地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薄慕年,“你说真的?她哪个朋友要见你?”
“她的室友,我们公司之前聘请的法律顾问,韩美昕小姐。”薄慕年说。
沈存希见过韩美昕一次,但是没什么印象,长得是圆是扁也没注意。但是知道宋依诺约薄慕年见面,是帮朋友约的,他心情就好转了些。
“那你见还是不见?”沈存希问道。
薄慕年斜睨了他一眼,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他了,他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他会不知道?“周六早上六点半,半山后海的高尔夫球场,过时不候!”
“早上六点半?老大,你不要睡个懒觉什么的?”沈存希绝对不是想睡懒觉,而是早上六点半,那么早,他要用什么理由跟着一起去?
“爱来不来,反正我没什么损失。”薄慕年端起酒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站起来,整了整衣襟,就要离开。
“来,来,我一定通知她。”沈存希连忙点头,薄慕年是从部队里出来,生活作息十分严谨,每晚九点准时睡觉,早上五点半起,围着后海跑半小时,然后洗澡吃早餐出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有毅力。
这样的男人,对某一件事如此有毅力,也代表着他是个长情的人,但是,他被女人伤过,不信任女人。
薄慕年走到门边,大手搭在门把上时,他转过头来,“小四,你就非她不可吗?”
沈存希一怔,没有回答,薄慕年摇了摇头,继续道:“纵使前面刀山火海,艰难险阻,纵使你们在一起后,痛苦多过于幸福,你还是坚持不放弃吗?”
这段感情,除了毕云涛那个二货看好以外,薄慕年、岳京与郭玉都是不看好的。这世上,流言猛于虎,沈存希与宋依诺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千山万水,还有道德人伦。
“大哥,你见我怕过什么吗?”沈存希不畏惧人言,不畏惧世俗,他要做的事,哪怕逆天,也一定会做成。但是在宋依诺的这件事上,他没有把握。
薄慕年盯着他,问得直接,“那么她呢?”
沈存希眉眼间的狂妄顿时黯然下去,刚才在别墅里,宋依诺近乎哀求的话语,像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可以孤注一掷,可以背弃一切,只为与她在一起,但是她怕,怕黑,怕在地狱里沉沦。
薄慕年无声轻叹,拉开门大步离去。
心间忽然涌起的无力感让沈存希狂躁起来,他大手用力一挥,茶几上的酒瓶酒杯哗啦啦全被他扫到地上,碎片溅起来,划伤了他的手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他大手撑着额头,一颗心寒凉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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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宋依诺洗漱完毕来到客厅,韩美昕正躺在沙上敷黄瓜片,这两天紫外线太强,她站在炎炎烈日下干晒着,再水嫩的肌肤也变得惨不忍睹。
宋依诺坐在她身旁,心里有些愧对她,昨晚她要是忍一忍,不激怒沈存希,也许就能约薄慕年出来,美昕也不用继续受罪,“美昕,对不起啊。”
韩美昕拿开眼皮上的黄瓜片,睁开眼睛看她,僵着嘴问她:“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啊?”
“昨晚我见到沈存希了,本来可以请他帮忙约薄慕年出来,但是……”宋依诺不知道该怎么说昨晚的情形,她被这个事困扰一整晚了。
韩美昕坐起来,脸上的黄瓜片扑嗽嗽掉了下来,她说:“没事的,依诺,薄慕年这个不要脸的,我会想到办法逼他主动来见我,你就不要为我的事操心了。”
宋依诺还是觉得歉疚,“这样吧,我今天问问严秘书,他那里应该有薄慕年的电话号码。”
“不用了,我昨晚认真想了想,我觉得这样被动守株待兔是不可行的,他每天坐着车从我面前忽啸而过,我连他的衣角都没摸着,就被保安架开了,这不是办法啊。所以我想了一个奇招,我待会儿去买个大喇叭,然后录一句话,就录薄慕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什么的,我就看他还能不能淡定的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
“……美昕,你这么拼真的好吗?”宋依诺深深的膜拜了,果然是韩美昕,不按牌理出牌的水瓶座啊,前几天的背动受制,就是为了今天的突然袭击吧。
她简直不能想象,薄慕年那张千年冰山脸上,会有怎样精彩纷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