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大年纪,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家主身份。
云姨高烧,到后半夜已经烧到了41度,吓得云嬗刚呛,叫来医生,医生只说让她观察,她哪里还坐得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所幸快天亮时,烧退了,只有轻微的低烧,云姨也醒了过来。看着守了自己一夜的女儿,她看着她,那目光竟让云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云嬗怕云姨说些什么让她难受的话,急急的起身,道:“下面饭堂早饭开始卖了,您烧了一晚,我去买点粥回来,您多少吃一点。”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云姨看着女儿逃跑的背影,终是什么也没说,沉默的闭上眼睛。
云嬗买了青菜粥,还有两个馒头,以及两个小菜,她端着东西来到门外,请的看护还没有上班,她在病房门口徘徊,实在鼓不起勇气进去面对母亲。
她知道,每当母亲以生命相要挟,她再坚定的决心,也会动摇。这是她的母亲啊,她怎能枉顾她的性命,只图自己幸福?那样的话,就算她最终嫁给了贺东辰,她也不会幸福。
云嬗抿了抿唇,还是推开门进去了。医生来给云姨做了检查,知她是忧思成疾,也开导了她,但是老人冥顽不灵,根本就很难开导。
医生抬头,见云嬗端着饭食进来,他笑道:“你女儿这么孝顺,你也得想开些,我见过的病人,哪个不是把老父老母扔给看护,自己三两天才来一次,云小姐已经是我见过最孝顺的了,简直把医院当成家一样的守着你。”
云姨抬头看向女儿,女儿眼底拢上一抹青影,她昨晚烧得昏昏沉沉,也知道她一直在身边,给她换被汗打湿的衣服,又拿热水给她擦身体降温。
她何尝不是借着云嬗的一片孝心在威逼她?思及此,她心里苦涩难当,真恨不得昨晚烧傻了,她就什么都不管了,由着她和贺东辰在一起。
可但凡她还有一丝神智在,她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是她对贺老爷子的承诺,人无信则不立,她既然已经了誓,就万没有枉顾誓言的道理。
可怜就可怜在她的女儿,唉!
云嬗送走了医生,打开饭盒,拿碗盛了白粥端过去,竖起病床上的小桌板,将碗放在小桌板上,道:“您多少吃点吧。”
“你守了我一夜也累了,吃完饭就回去休息。”云姨纵使病得昏昏沉沉,也知道她一眼都未曾合过,只要她一动,她必然在身边。
医生说得对,她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她还有什么想不开?
云嬗从小到大,都没有让她操心过,她乎寻常孩子的懂事,功课也做得好,放学准时回家,会帮她做事,可她从来不让云嬗帮她端茶送水,打扫卫生。
其实在云姨心里,她也自有一番骄傲,云嬗每每考试成绩比贺允儿优异,她总觉得脸上特别有光,与有荣焉。说得大概就是这种心理。
所以她不让她做佣人做的事,让她好好学习,莫要让她为她操心。
当年云嬗被桐城a大与京城军校同时录取,其实她更属意的是桐城a大,可最终女儿瞒着她,背着行囊去了北方,她生了好一阵子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今次她要和贺东辰在一起的事,若不是那个毒誓,她只怕早就妥协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当母亲的怎么拧得过女儿?
她沉默的吃着东西,也不提她和贺东辰的事,云嬗自然不会提,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拿着馒头,不是滋味的啃了起来。
她们母女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僵过,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嬗吃了半个馒头,因为一整夜没睡,有些头昏脑胀,身体疲惫得很,只怕是一挨枕头就会睡着的节奏,可偏偏要强打起精神来。
她道:“之前那个看护我已经辞了,我另请了一个看护,您若觉得不满意再和我说。我再换。”
云嬗没解释换人的理由,云姨心里却已经知晓,她“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吃完早饭,云嬗需得去公司,临行前,她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关上病房门,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看护过来,不一会儿就来了个伶俐的丫头,二十岁左右,长得特别讨喜,听她说话,倒不会像之前那个看护那样不知进退,云嬗放心把母亲交给她,然后乘电梯下楼。
刚走出电梯,就落入一副怀抱里,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撞进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她顿时松了口气,拽开揽在她腰上的手,皱眉道:“怎么来这里了?”
说罢,还朝四下里警惕地看了一眼。虽然知道母亲现在在病房,未必会撞见他们,她还是很谨慎。心知不能再过多的刺激母亲,否则真把她刺激出个好歹来,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贺东辰的手重搂回她的腰上,道:“你一夜未回,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云姨烧退了吗?”贺东辰仔细瞧着她,她气色不好,眼窝处还有一抹鸦青之色,看来是守了一晚上。
云嬗张嘴打了个呵欠,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困意,她点了点头,道:“嗯,早上就退了烧,我刚才盯着她喝了一碗粥,吃了半个馒头,气色比昨晚好了,才敢放心离开。”
说起来,母亲吃的那个半个馒头,还是她吃剩了吃不下的。
贺东辰闻言,心里松了口气,瞧她站着就要睡着了,一打呵欠,眼里就泪水涟涟的,他道:“今天别去上班了,回去睡会儿,瞧你累成这样,我都恨不得昨晚守在床榻前的是我。”
云嬗知他是心疼了,心里暖暖的,她窝进他怀里,“要真是你,她可能会气得跳起来,呵,好困!”
贺东辰瞧她眼角沁出眼泪来,再也忍不住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医院外走去。云嬗一惊,慌忙要他放她下来。
贺东辰心情极好,看起先没注意的人都纷纷看过来,他道:“你再闹腾,让所有人看见,待会儿传到云姨耳朵里就再好不过了。”
云嬗顿时安静下来,不敢再闹了。
贺东辰抱着她来到停车场,将她塞进副驾驶座,然后上车,动车子朝贺氏集团驶去。云嬗昏昏欲睡,尤其是他在身边,她格外安心,一靠到椅背上,就睡着了。
贺东辰最近也现云嬗有些嗜睡,再加上饭量也增了,他薄唇微勾,眼睛扫向她平坦的小腹,掠过一道精光,他倾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待红灯转绿,动车子继续前行。
这个迟钝的家伙,必定还没有现,他先偷着乐几天吧。
车子驶进贺氏集团地下停车场,云嬗睡得正香,贺东辰不忍心吵醒她,直接将她抱出车外,然后乘电梯上楼,一路上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贺东辰怀里熟睡的人儿,心想他们马上就要有总裁夫人了。
贺东辰将云嬗放在休息室里的大床上,她有些惊醒,不过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俊脸,她也就什么都不管了,香甜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