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规矩森严,像是正门什么时候打开都是有讲究的。寻常家主或位尊者自是正门进出,小辈则是侧门进出。但她是府上嫡出千金,又是长这么大头一次归府,合该打开正门让她堂堂正正的进去才是。
前世她虽知这样的规矩,但被钱妈妈软硬兼施,只得妥协,后来被家中庶妹堂妹们嘲笑了好久,仿佛她是乡下来打秋风的亲戚一般。
重活一世这样的屈辱,她怎会继续承受呢?
“行,你去开门。”
阮芷秋早在说话间,让沐儿将她的妆匣打开。里面的饰都是姑祖母替她准备的,她不好意思都带过来,只带了几样,其中便有两支护甲。
铜制的护甲并不值什么,但因是贺家表姐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她很是重视,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她慢条斯理戴上护甲,由着沐儿将她扶下马车,淡淡看着张妈妈。
张妈妈没想到这新归府的小姐身量这样高,她便是挺直了胸膛也矮了大半个头,倒是怎么都显不出气势来,只后悔今日没将高底鞋给穿上,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侧门。
“门是开着的,且随老奴来……”
话音未落,阮芷秋抬手便是一巴掌,护甲划过张妈妈的脸,登时两条血痕划过,疼得张妈妈惊呼一声。
“你……你做什么?”
偏偏今日是为了故意寒碜阮芷秋,门边原本守着的护院也撤了去,除了守门的老头探头探脑,不知该如何之外,竟无一人站在张妈妈身后。
反倒是对面两家府上,有好事的奴仆正悄悄往这边打量呢。
阮芷秋冷笑道:“做什么?我堂堂阮家大小姐,竟被一个刁奴欺凌,我初初归府不开正门,让我走侧门?好大的胆子啊你!”
“你……你你你……你可知我是夫人身边的大妈妈?”
还没等张妈妈分辩完,阮芷秋又是一巴掌,打得她另外一边脸上也有了两道血痕。
“在我面前不自称奴?”
饶是张妈妈见惯了内宅阴私,突然被这么打了两巴掌,还是吓一跳,连忙捂着脸退后,如同见了鬼一般。
阮芷秋揉揉自己的手道:“正因为你是夫人身边的主事妈妈,本小姐才纡尊降贵亲自教训你,你可知错?”
张妈妈气得不行,她动手了还问自己是否知错?她要告状,要让夫人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皮子!
“看样子是不知错了?”阮芷秋挑眉笑道,“没想到我阮家竟是这般的教养,一个妈妈就敢作威作福,在我这嫡出大小姐面前撒野。罢了,既如此我也没必要归府了。赵伯,且调转方向,我们去凌家。”
“这……这怎么行!”张妈妈彻底变了声音,怎么能让她去凌家?若她去了,明日整个阮家都成了京城的笑柄。
哪有将亲女儿接回来,却住到外祖家去的道理?
阮芷秋并不理她,转身上了车。倒是沐儿回过神,有了几分反应,她是懂规矩的,知道小姐若是去凌家,虽可大快人心,但旁人也会说小姐嚣张的。
她皱着眉赶紧道:“果真是刁奴,难道阮家就只得你一个奴仆吗?到现在还不开正门?”
沐儿也是难得一次仗势大声,厉声说完还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在她这般模样,到底也唬住了后面赶过来的阮家家奴。
便有管事连忙开了正门,又带着人出来相迎:“原是小姐归府,奴等有错,还请小姐入府后再行处罚。”
沐儿走到车边,假意劝慰:“小姐赶路辛苦,可莫要为了个贱奴气坏身子,那才不值当呢。奴婢瞧着其他人也都是好的,回头让老爷夫人处罚了这婆子便是。”
又等了等,没等到小姐的回应,她故作不悦皱眉回头,对管事道:“这刁奴大胆,分不清自己的身份,还不带下去?”
管事也是一肚子怨气,一边觉得这新归府的小姐脾气未免太大了些,一边又觉得,若不是夫人非得故意刁难,哪里会有这样一档子事?
他不敢说,只能让人先将张妈妈从侧门进去。回头又好言好语,还想拿银钱贿赂沐儿。
“小姐,刁奴已经打了,其他人要怎么处置?”沐儿没有看他,也没有接东西,只回到车边又问。
那管事一愣,他什么都没做,听着丫鬟的意思,小姐是连他们一起恨上了?
阮芷秋淡淡道:“你说呢?”
沐儿到底还是伶俐的,眼睛转了转便笑:“小姐,您这刚刚归府也不必闹得这样厉害,奴婢瞧着这几个都是听命行事,原也怪不得他们呀。”
“嗯。”阮芷秋这才沉着脸下了车,淡淡看了眼管事道:“我的院子在哪里?可有趁手的人?这是贺家姑祖母安排送我回来的,可都得要安顿好了。”
“是,请小姐放心,奴省得。”有刚刚那么一出,管事哪里敢轻视她,只恭敬的又道,“您的院子……是夫人安排的,恐怕要先去正院见过……”
阮芷秋凌厉的扫过来,他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转了话语。
“奴命人去请示,先带小姐回院子歇息。”
这才进了府,阮芷秋不徐不疾慢慢走。等行至垂花门处,果真瞧着她那惯会做表面功夫的继母许梅,正由两个丫鬟扶着,往这边过来。
还没靠近,许梅便已经颤声喊开了:“芷秋,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啊。”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阮芷秋是她的亲生女儿。只可惜阮芷秋这下沉着脸,压根没有因她这般声情并茂的样子,有半分动容。
许梅也不尴尬,过来要将阮芷秋搂入怀中,被阮芷秋躲开,她便只好握住阮芷秋的手,温柔的拍着:“我的芷秋,都这样大了,想当年你送走的时候,才这样一点点小,我是多么多么的不舍啊……”
旁边丫鬟提醒:“夫人,小姐一路归来想是累了,且先回院子吧。”
“噢噢,瞧我这脑子,只想着芷秋回来心里高兴去了。”许梅抚了抚额,故意露出头上戴着的抹额,配上她苍白的脸,是一副病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