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琬春轻笑,指着红枣,“红枣姐姐,去,给宝二哥也来一粒。”
探春忙要阻止,“这无病哪能食药,婉姐姐,可莫要胡闹了,宝哥哥,你也真是……”
红枣也笑了,“探姑娘莫担心,不妨事。”说着给贾宝玉放了一颗。
宝玉端着微黄的药汤,浅尝几口,接着一饮而尽,“味道清甜,凉森森又甜丝丝的,妹妹快说说,这是何好物!”
贾琬春又吩咐给每人各化了一碗,“我原先管这叫矫情润肺丸!”说着已经忍不住笑意,大家却是一脸茫然的盯着她。
菩提见状开口解惑道:“此乃无意间得到的一个仙方儿,姑娘费劲心力所做,是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
大家闻言都有些惊讶,惜春心思急转,“这般繁琐,若是那年雨水那日没有雨,或是同年霜降没有霜怎么办?岂不是前功尽弃!”
此言一出,大家看着手中的杯子,突然觉得有些暴殄天物,这般清雅难得的东西就此浪费了,宝玉忙问,“琬妹妹,既是如此难得,你快说说有何效用!”
贾琬春已然恢复正常,“能有什么大用,不过疏肝清热,理气化痰罢了!”
不怪她想笑,这就是那薛宝钗“冷香丸”的配方啊,自己在晋阳时无聊着捣鼓的,今儿个误打误撞拿出来了,改日她来了,还怎么装逼造势呢!罪过罪过!
又接着道:“你们也别多想,此乃从江湖郎中那里听到的怪谈,原先我只做来玩乐,后经多位大夫查看后,其有润肺止咳的功效,是故家中谁着凉也会用上一粒,琮哥儿他们用着也不会觉得是苦药,抗拒不喝了!”
“再有,除了第一次时那般折腾,后来我据实用的饮用井水,功效一样,味道还好些呢!其实那不知名的花树上的雨露,指不定还有鸟屎,灰尘呢,哪有甘甜的井水干净放心呢!”
宝玉顿时有些扫兴,但也觉得贾琬春说得促狭风趣,探春则是哈哈大笑出来,觉得此刻的贾琬春十分直率,看着都顺眼了些。
年节总是繁忙的,母女二人如此忙碌了几日,将东小院那些犯错的打了,又将有功的赏了一遍,接下来,就是热热闹闹的年节了。
外面鞭炮齐鸣,东小院却是有些冷清,无关其他的,只因今年过年贾赦不在家的缘故,合家团聚的春节,少了他这个一家之主,总是有些不得劲。
加之如今贾赦初到徽州,日子定也不甚平顺,虽他在信中将自己的事轻描淡写,但贾琬春还是揪心的担忧着,扼腕自己无法助益他。
整个正月,贾琬春除了不时到贾母处应卯,应酬一下贾府的各路上门拜年的亲戚,便没有怎么外出了,多是待在东小院里,逗弄一下瑜哥儿和玲姐儿,或是考教琮哥儿的功课。
有时候三春会前来拜访,央她讲述晋阳的风土人情等,王熙凤许是见着邢氏并未像姑妈所说的那般,觊觎国公府的掌家之权,也乐得演个母慈子孝,时常将她的长女大姐儿送过来陪伴邢氏。
贾琬春整日带着些小不点儿,烦闷的心也稍微疏解了些许,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贾琬春也没有出去,只是叮嘱邓齐儿节日经营的注意事项,再将李江派去助阵,以免人多眼杂,酒楼出了乱子。
正月二十八,才将用罢早膳,东小院就有些热闹起来,贾琬春那许久难闻的欢悦激昂声音响起,“红枣,你心细些,再去排查家中可有不妥之处,林妹妹如今守着孝呢!莫要人家看着伤怀。”
“是,姑娘!”红枣欢喜的应着,拉着石榴四处检查起来,心里想着:这位表姑娘何方神圣,竟能让她们郁郁寡欢许久的姑娘开怀起来!
贾琬春站在廊下打量,眼下正月就要过去了,该拾掇的也清理起来,虽不必举家为贾敏哀悼,但是贾敏毕竟才丧逝不久,林黛玉本就敏感多思,加之孝期背井离家,瞧见不好的必定悲伤。
早在前几日,贾琬春便想起林黛玉住宿之事,宝玉如今都十一岁了,哪里还能与黛玉同住呢!
故此她在两边递话斡旋,贾母否决让黛玉单住的提议,决定让宝玉搬出碧纱阁,拾掇出来给林黛玉居住。一来方便她照看外孙女,二来宝玉也需要正经的书房,方便念书进学。
贾琬春虽然私心里想要林黛玉与自己同住东小院,可是她知晓自己开口提议贾母断不会提议的,故而决定尽力让黛玉住得好些。
王氏虽不忿贾宝玉腾出位置来,但也乐得不让贾敏的女儿与自己的宝玉同住,原先贾敏还在家中之时,她便对贾敏颇为不耐,作何自己本是她的嫂子,却还要伺候她用膳。
她早年被贾母立规矩磋磨,宝玉更是出生后就被她抱走,如今贾敏这一去,才好叫贾母这老太太也感受一番骨肉分离之痛,当真是大快人心。
贾母和王氏的龃龉,贾琬春自是不清楚,她此刻心情激动,只因才方有人前来通报,林黛玉的船已经抵京靠岸,日夜盼望的林妹妹就要来了啊。
近几日贾母亦是日日催人前去码头等候,只待人一抵岸,就接回家来,如今已经是满府皆知了。
起初刚到了晋阳,有了喘息的空闲,贾琬春便央求贾赦,同远在扬州的姑父林如海通信,想要同绛珠仙子林黛玉神交。
可惜事与愿违,回信是贾敏写来的,通篇皆在毫不掩饰的指责贾赦惹怒忤逆贾母,乃不孝之举,在一旁的贾琬春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自此也不好再让贾赦去信了。
收拾妥帖,贾琬春就伴着邢氏出了,才将到西角门处下了车,贾琬春就看见不远处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青蓬马车,嘴角不经意的勾起讽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