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话仅存于公子羽的内心。
而经过三年的江湖游历和武道磨砺,曾经的瘦弱少年也已变了模样,他虽只有十七岁,依然还很年轻,但他的体魄已经更强健,心智更成熟,性格也越稳重,所谓近朱者赤,他无形中竟隐隐有了几分公子羽的气度。
三年后的某一日,公子羽和庞冲乘驾着马车来到了西南渝州附近,公子羽按照惯例收到了一只不知来自何处的信鸽。而后公子羽便来到了渝州城,略作休整后,公子羽叫来了庞冲。
“你跟着了我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你基本都在修炼武功,我也没有真正让你替我做事。”公子羽对庞冲说:“现在你武功已有所成,人也成长不少,是时候让你履行约定了。”
庞冲没有觉得意外,他早已经有了准备和觉悟。
公子羽拿出一封信,说道:“把这封信送到城东郊一家姓苗的主人手上。切记,不论你见到什么事什么人,一定不能轻举妄动,送了信即刻返回。”
庞冲接了信就要走,公子羽却又叫住了他,语气颇为凝重地说道:“既然你要替我做事,就不能轻易让人知晓你的底细,行走江湖,须得万事谨慎。”随即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盒子里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脸面皮。
那是庞冲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逼真又如此瘆人的面具,他脸皮微微扭曲,几乎差一点干呕起来。
公子羽轻轻拿起那张面具,淡然道:“你不用紧张,这玩意是我特意找人用一些特殊材质加上药水调制而成,并非真的人皮。”
庞冲微微皱眉,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精巧的技艺,居然能做出几乎与真人脸皮无异的面具,但他对公子羽的话一向从不怀疑,心中虽依然将信将疑,但内心的惊惧却略有缓和。
“公子爷是要我戴着这面具去送信吗?”庞冲狐疑的问道。
公子羽一边不疾不徐地又取出两个小瓶子,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戴了这个面具,你就是另一个人了,也就是说你同时也多了一个身份,这个身份虽然是假的,却能让你在这险恶的江湖中多一张自保的底牌,至少别人不会轻易查出你的真实来历。”
庞冲虽没有明说,但心中却觉得公子羽做事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
那两个小瓶分别装着不知名的药水和药粉。庞冲在公子羽的指导下先用药水擦净了脸,又用药粉均匀的又将自己的脸涂了一遍,最后才将那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庞冲十分惊讶,那张面具竟与他的脸型十分贴切,简直就是按照他的面孔量身定做一般。但不同的是,那张面具却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副相貌。
庞冲有着中原人和安息人的混血血统,所以他的不但相貌十分俊朗,而且还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瞳,这就让他的容貌显得颇为特殊且辨识度极高。而且经过数年的江湖游历和修炼武功,不但让他充满了阳刚之气,还有一股子另类奇特的非凡气质。
所以公子羽的谨慎是有道理的,像庞冲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是十分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
但那张面具一贴上庞冲的脸,他瞬间就变了一个人,那是一张陌生且普通的脸孔,平平无奇,像这样的一张脸,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引起别人的过多注意。
公子羽拿出一面铜镜,庞冲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呆了。
这张面具的神奇之处不止是能改变容貌,最关键的是,它甚至还不会影响本来面目的真实表情的变化。
这样的技艺,简直可称巧夺天工了。
公子羽颇为满意的颔,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然后说道:“这面具虽能改变你的容貌,却不能改变你的眼睛,这个破绽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所以你得时刻注意这一点。”
于是,庞冲就戴起了斗笠,并且在今后很多年里,他都习惯性的低着头,刻意掩藏着自己的眼睛。
然后,庞冲就带着那封信出了。
两个时辰后,庞冲返回了与公子羽约定的地点,公子羽只看了他一眼,就自己察觉出他很不对劲。
庞冲的脸色铁青,眼里似有烈火在燃烧,他紧握着双拳,浑身微微抖。
但公子羽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没有丝毫意外。
短暂的沉默后,庞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见到了一个人。”他说话的时候,眼里冒着仇恨的火焰。
“我已经猜到了。”公子羽淡然道:“想必你应该还能认得那个人吧?”
“我当然认得他,他就算化成灰我都会记得他的相貌。”庞冲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杀我大哥,灭我满门的仇人,我怎会忘记?”
他忽然脸色一变,脱口质问道:“公子爷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那个人会在苗家?”
“你的语气,我很不喜欢。”
公子羽脸色蓦然一寒,目光同时锐利,他冷声道:“下次有问题的时候,我希望你先想清楚了再问。”
庞冲被公子羽锐利的眼神和语气逼得浑身一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羽如此反常的神态,顿时无言以对,愣在当场。
他眼眶通红,一股莫名委屈涌起,与心中的愤怒混杂,一时几乎流下泪来。
公子羽忽然吐出一口气,神态稍缓,沉声道:“那个人名叫焦成远,多年前便是江湖上的一名大盗凶徒,身上至少有十几起大案,在官府的通缉悬赏令中价值五千两银子,他也是当年抢劫杀害你庞家满门的凶。”公子羽看向庞冲,接道:“一个月前我便已经收到信报,焦成远为了躲避官府和江湖中人的追缉,已经秘密潜入了渝州城。渝州城地处偏远王法疏松,正是许多亡命之徒的避难佳地。那苗家主人名叫苗南天,表面上他是一个在渝州城拥有几家酒馆铺子的总掌柜,但实际上他真实身份却是西南一带恶名昭着的贼寇组织‘五道风’的老大。苗南天不但武功极高手段凶残,更诡计多端,五道风多年来虽屡犯大案,却一直没有被人查到踪迹,而他与焦成远更是多年故交,这一次焦成远便是前来渝州投靠他的。”
庞冲默然许久,眼中的怒火并未减弱,只是语气已没有先时那般激烈,他问道:“既然公子爷早已经知道焦成远的行踪,为何却迟迟不肯告诉我?为何又要让我前去送信?”
“让你送信,是你应该为我做的事。”公子羽淡然说道:“至于为何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要替你报仇。”
庞冲神色一变,再次无言以对,因为公子羽说得并没有错。
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你能先回来告诉我,说明你还尚有几分冷静,但我要提醒你,不论你现在有多想亲手报仇,都应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还有……”公子羽顿了顿,表情再次冷峻,缓缓说道:“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不管你现在有多愤怒,都应该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到底用何种方式才是最容易最没有风险,如果你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那你只会引火烧身,甚至可能仇没报成,自己却先丢了小命。”
但庞冲却并没有将公子羽的警告听进去,仇人就近在咫尺,他怎能失去这个等了数年的机会?公子羽说话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除夕夜里冲天的大火、家人绝望的惨叫,以及大哥倒在血泊中的惨景……
他等不及了,也不能再等,他废寝忘食不分昼夜的苦练武功,第一个目标就是要为庞家满门报仇!
于是,在当天入夜不久,庞冲偷偷离开了公子羽,独自一个人前往渝州城东郊的苗家。
他白天已经去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很快就赶到了苗家。
「明日再更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