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你爹娘是谁,但是外面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杀光了……你的爹娘,应该也活不成了……”
听到这话,我以为他会被吓坏。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没有很激动,只是咬着嘴唇,那一对奇特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泪水。
他的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水。可是他没有哭出声。
我心里十分震惊,这个孩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他有着同龄人包括我在内都没有的坚强和镇定。
“你真的肯放我走?”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开口问我。
为了让他立刻离开,我捡起上那把匕扔在他脚下,说道:“我放你走,你能不能活着逃出去,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他立刻捡起匕紧握在手里,眼里闪着狐疑的光看了我几眼,然后他快步跑到酒窖的门口。
他回头来看我,问:“你为什么不逃?”
看着门口,我的心也在不停的纠结犹豫要不要和他一起逃命。想起那些杀人狂的模样,我内心的懦弱衍生的害怕恐惧开始蔓延我的全身。但娘亲死去的画面就像钉子一般定在了我的脑子里,我努力不让害怕的泪水流出来,我不能走!如果现在走了,那我之前所受的非人的屈辱都将永远成为内心的恐惧,爹娘的血仇也不能报了。
我要报仇!尽管这件事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可置信,但这是我唯一能为死去的爹娘所做的事了。
于是我用力擦去眼里的泪水,摇头对他说,“我不走,我还有事要做。”
他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然后他不再说话,转身跑了出去。
我看着他离开,心里突然有一种失落却又庆幸的感觉。失落是这半年来第一次我能和一个人说这么多话,时间却这么短暂。庆幸的是他走了,至少有一个选择活下去的机会。而我,没有选择,因为我没有退路。
我抱着一坛酒开始找回去的路,这个时候外面竟然风雪大作,仿佛是上也愤怒这里生的惨事。我在这座庄院里迷迷糊糊的转了许久才看到进来时的那个前院,却在转角处脚下被绊倒,还好酒坛没有摔破。我仔细一看,现绊倒我的竟然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我心里顿时一阵恶心,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我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往外走,前面院内的那些女人的嚎叫声已经停止。我躲在后面的角落,听到有人正在说话。
“没想到这个方还挺肥的,这一趟算是没白跑。这里的银子够花半年了吧?”
“肥是肥,可也是硬点子,你们算一算,我们还有多少人?”
我听得出这个声音正是老刀把子的话音。
“嗯,来的时候十一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窦竹竿脑壳被砍掉了半边,还没断气。”
这个人的声音很冰冷。
“那你们谁去帮他一把好了,免得他活受罪。”
老刀把子的语气同样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我立刻听到有人出一声惨叫。我不由好奇的探出头去偷看,就见一个人的刀刚从另一个被砍掉半边脑袋的伤者心口拔出,喷起一股鲜血。
“窦竹竿,你可别怨我,大家都是朝不保夕的人,到了下边,记得是我送你一程,免了你的活罪。”
我看得心里一惊,这些人也曾是伙伴,如今对自己人下起手来也依然如此的干脆利落,毫无一丝人性。
“那个小杂种,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老刀把子总算想起我了,大声喝骂。
我只有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把酒放下。
旁边有人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我只听到我的脸啪一声响,然后整个脑袋立刻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一跟头摔倒。
“他妈的,找点吃的还这么磨叽,你干脆去死好了!”打我的人冷笑着骂道。
我被打得眼前一片模糊,感觉过了很久才恢复神智。我的鼻子里流出了血,我抚着半边火辣辣疼痛的脸,看到不远处角落里被脱得一丝不挂浑身是血的那些女人,此刻她们已经死去多时,她们的尸体像是被宰杀了的猪一样堆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的胃又一次剧烈的扭曲,又开始忍不住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那些杀人者看到后,开始大声笑了起来。
我看到他们剩下的这些人身上都有伤口,尤其是老刀把子,一条大腿被砍了很长一条血口,正在不停的流着血,他也痛得龇牙咧嘴。现在他们虽然在笑,可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已经很疲惫了。
一个乱兵提了酒坛递给了老刀把子,他喝了几口后,突然一口酒喷在了伤口上,痛得他大叫一声,咬着牙直呼冷气。
那个乱兵立刻给他递上了火折子,老刀把子咬着牙道:“他妈的,打仗的时候只看到别人这么做,没想到现在该老子受这个罪了!”说完他将冒着火苗的火折子戳在了沾满了酒的伤口处,他的大腿上顿时冒起一股火焰,将整条伤口都燃烧起来了。
空气中顿时有一股焦臭的味道,加上那大腿上的火焰,当真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