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为我续命。”路小飞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那请问一下,以你的判断,我这样的伤,到底还能活多久?”
公子羽隔着火堆冷冷盯着趟着的人,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先前的暗伤已经让你的心脉受到了重创,再加上体内那一道崇真剑派的纯阳剑气,几乎已经毁去了你所有的转圜之机。如果你现在要想继续活着,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即废去所有修为,再加上我的独门针法,兴许还能多活一年。”
“一年时间吗?倒是一个令我意外的结果呢。”路小飞笑道:“前提就是我必须身上一直扎着银针,然后像一个废人一样每醒来就等这死亡的来临,是吗?”
公子羽没有说话。
路小飞沉默了下来,他盯着头顶的茅草房顶,也没有继续说话。
片刻以后,他忽然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胸膛。然后,他就面无表情伸手从胸口上先后拔出了三根银针。
银针出体,路小飞就神色猛变,好像有一种极大的痛苦失去了禁锢,开始剧烈侵袭着他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微弱的生机瞬间开始以极快的度开始消散。
公子羽猛然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路小飞竟然会拔出了那三根为他续命的银针!
“你在做什么?”公子羽豁然起身,大步迈到路小飞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羽语气带着意外的颤动,他厉声沉喝道:“你若想死,尽可以寻一个没人的方,但不能在我公子羽的眼前!”
他的双眼里爆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之色。抓住衣襟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手指骨节都泛白了。
路小飞毫无异样,他还在微笑,因为他知道公子羽为何会这么激动的原因。
眼前这个脸色铁青的人向来只允许自己漠视一切,但却无法接受容忍别人对他的漠视。路小飞这种自杀性的举动,无异于狠狠的打了公子羽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深沉又怪异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前不久,花盗花无忌如是,如今不过短短几,算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杀手路小飞,竟然也用几乎相同的办法来对待他,这让公子羽如何能不震怒?
换言之,一向善于操控布局他人的公子羽,是绝不会接受有人脱出他的掌握的。但目前看来,他对人性的洞悉与掌控,显然还没有做到万无一失。
路小飞看着神色铁青冰冷的公子羽,微笑道:“你不必生气。我也不是一定要和你过不去。我只是累了,我虽然知道一个人能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我忍受不了每坐着等死的日子。我活了三十年,虽然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短,该经历的和从没想过会经历的我都尝试过了,所以算起来也没什么可惜的。如果要说遗憾,就是我没能将玉如带走。我也知道是她不愿意,但我也没那个时间了。所以我只能尊重她的决定,就如同当年她明明不想我离开,却还是没阻止我一样……”
他的话声突然哽住,眼睛里瞳孔中的光彩开始迅黯淡消散,无法叙述的痛苦就像滔巨浪一样将他淹没。
他已经开始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公子羽的脸了。
公子羽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已经软绵绵的身体整个提了起来。他怒声道:“你这个下第一愚蠢的笨蛋,没有我的允许,你怎能死在我面前?”他眼中冷芒暴涌,却又无能为力。
路小飞已经失去了仅有的力气,他露出最后一抹笑容,颤抖着声音道:“这一次是我留下了破绽,算是失手了……所以我死后,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怕……”他对公子羽喃喃说道:“有一点我比你强……就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路小飞双手倏然垂下,他死了。
这一句话,也是路小飞这一生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公子羽整个人忽然就呆住了。路小飞死前的那句话,就如同一记铁锤凶狠的击在了他的心底。
因为那是一句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话。
人生在世,最幸运的就是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最不幸的也是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知而不得,是不是世上令人最伤最无奈的事?
那片刻之间里,公子羽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无力感。
良久以后,公子羽缓缓放下已经咽气了的路小飞,将他放在了石板上。
他看着路小飞那平静的脸,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了短短一句话。
“对不起。”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朝茅屋那破败的门口走去,路过火堆时,他停下脚步,然后轻抬一脚踢起一根正在燃烧着的干柴,火光就落在路小飞的身旁,点燃了石板上的茅草。
片刻之后,整间茅屋烈火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