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之间,沈默不但满手冷汗,就连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惊骇之下,沈默一面念头飞转,一面强迫自己冷静、镇定。
他缓缓呼吸,平息突突直跳的心子,让情绪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复,让澎湃涌动的内息缓和,以达到快恢复理智。
元武宗生前对两个弟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身在江湖,无论武功高低,只有最后能活下来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胜利者。
所以,他必须要镇定,要冷静。
可他的手,却依然紧握着七杀刀。
月华之下,那人负手临风伫立,长麻衣飘荡,姿态虽然随意从容,可那种与世独立的傲然风采,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那人看着沈默的神情,忽然微微一笑,语气平静:“你为何如此紧张?莫非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沈默眼神逐渐清澈凝重,他没有开口,手中的七杀刀却悄然推前三寸。
“在没有确定答案之前,你就想要对我出手?”那人眉峰一挑,依旧云淡风轻的道:“身为元武宗的弟子,你可似乎有些沉不住气呢。”
沈默闻言,禁不住神情再度一变。
他握刀的手非但全是冷汗,现在还微微颤抖起来。
“真是有。你若想出手,我给你一个机会。”那人微笑道:“算起来,我也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谁认真过招了,也让我看看这口七杀刀,在你手上能有几分威力。”
他就那样不丁不八的站着,空门大露,仿佛浑身都是破绽。
可在沈默眼里,那人看似随意的姿态,却仿佛已经与这片融为一体,一动便疾如雷霆,一静却不动如山。他浑身的破绽中,更仿佛隐藏着数不尽的陷阱和后手,就等着有人一头栽进去。
沈默没有出手,他不能轻出手,更不敢率先出手。
那人等了片刻,见沈默毫无动作,却也并无半点意外,淡然道:“为何还不动手?”
沈默缓缓道:“因为我还没有把握。”
那人似是未料到沈默会答得如此直接,略为诧异,眉峰轻挑,道:“看不出你小子倒也坦诚。也罢,既然现在你没有把握,那我就将这个机会留着,等你什么时候有把握了,再动手也不迟。”
此言一出,沈默身上的压力骤然一减。
那人又喝了一口酒,面色如常。
那人此举更让沈默狐疑不定,拿捏不到他的身份。沉吟片刻后,沈默问道:“敢问前辈,可是姓梅?”
问出这句话,他的精神再度绷紧。
“姓梅?”那人双眉微蹙,“哪一个梅?”
“梅花之梅。”沈默咬了咬牙,缓缓答道。
“噢……”那人恍然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微挑,淡然道:“你问的可是梅饮寒?”
沈默骤然再惊,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点了点头。
“梅饮寒么?”那人似在回忆,片刻后才缓缓道:“曾见过他一面,可惜我不喜欢这个人。他如今还活着?”
沈默语气并不肯定的回答道:“或许,他还活着。”
“都是活了太久的老怪物,他还活着,倒也不足为奇。”那人语气有些冷漠,道:“看来你猜错了,我并非你想的那个人。”
沈默闻言,悬着的心顿时落,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懈下来,不过短短时间里,他却无异于经历了一场苦战,浑身透着一股子乏力之感。
这个人不是梅饮寒。可他却同时认识元武宗和梅饮寒,那他又是谁?
那人看了看沈默,忽然说道:“据我所知,百年之前,梅饮寒就和元武宗不对付,两人矛盾颇深。你既是元武宗的徒弟,也难怪一想到梅饮寒,就如此紧张了。”
沈默收敛敌意,放松了身体,皱眉问道:“前辈到底是谁?为何会如此知晓鬼隐门之事?”
那人沉吟片刻,然后才轻叹一声,道:“要问我是谁,说起来,也算是元武宗的一个故交吧。”
“至于我的名字,早已丢在一甲子前了。”他语气一顿,目光忽而变得恍惚迷离,就听他喃喃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在我眼里,并没有太重要的意义。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如今我的名字……”
沈默神色一正,肃然道:“还请前辈,告知名讳。”
沈默就算知道那人说的也是假名,他也很想知道。
“一任平生意,百年万古流。”
那人缓缓说出一句话,接道:
“我如今的名字,叫做,任平生。”
一任平生意,百年万古流。
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