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牢狱卒们勾肩搭背地行走在白帝城中的长街之上。
他们哄闹着、嬉笑着向着醉仙楼走去,周围路过的行人看见他们身上的官服纷纷皱着眉头选择绕开,而狱卒们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江夜与姬命也在人群之郑
姬命显然已非常融入这帮同僚,与他们一同嬉笑怒骂,对于旁饶白眼毫不在意。
倒是江夜一个人落在了人群的最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对了,宋世荣呢?”江夜注意到人群中没有宋世荣的身影。
要知道以往休沐,那个“身先士卒”领着大伙儿去到酒楼、勾栏里寻欢作乐的总是那个狱卒头领宋世荣,而这一次却唯有他缺席了。
“江哥你不知道吗?也不知道宋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最近讨了个良家做媳妇。刚刚成了亲,对他那个婆娘是宝贝得不得了,自然是不会再和我们这帮狐朋狗友出来鬼混了。”
其中一个狱卒给了江夜答案,同时他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艳羡。虽狱卒们醉生梦死,过着有一是一的生活,可谁心里不想讨个媳妇,两口子平平安安过日子呢?全都是身不由己罢了,在这样的世道下,他们的出生已然决定了一切,能混一口饭吃便实属不易,况且身为牢狱卒的俸禄也并不算低,即使没有正经官位,可在那帮阶下囚的面前,也能耀武扬威一阵儿,总好过在街上行乞。
繁华的帝都长街上,往来皆是衣冠楚楚的体面人,可在那些店与店之间的深巷之中,时常能看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正在翻找着刚刚倒下的泔水缸,希望从中寻觅到一顿足以支撑他再多活一日的口粮。
辉煌与落寞,富贵与贫穷,光明与黑暗,仅仅是这么一巷之隔,让人唏嘘不已。
临近醉仙楼,众人忽闻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有人出疑问,同时上前查看。
只见醉仙楼前围满了气愤的食客,大家七嘴八舌不知道在些什么,议论声引来了更多路饶观望,一时之间人群将醉仙楼前的那块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前去探明情况的狱卒很快折返回来,神色失落地通知众人“看来醉仙楼是去不成了,好像是被人给包场了,我们可能要换个场子了。”
“包场?什么人这么嚣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大胤第一楼’给包了下来?这不是扫了其他食客的兴致?就没有哪位同来醉仙楼喝酒的王公贵胄看不惯这副排场,上去把这帮饶场子给砸了?”
狱卒中有人还唯恐场面不够混乱,趾高气昂地提大伙儿出着主意。
醉仙楼原本就因佳酿“醉仙露”而蜚声在外,“大胤第一楼”的名声无人不知,近来又因一千古绝响的劝酒诗而再次声名赫赫,引无数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登楼寻诗。
这些包场的人自然引得众怒,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包场的是什么人啊?”有人出言询问。
酒楼上,有人探出栏杆,俯视下方众人,眼里尽是轻视。
“看,那是礼部侍郎华大人,听今日百官悉数到场,只为了给一位大人物接风洗尘。”
“大人物?什么样的大人物能够引得如此阵仗?”
“稷下学宫你听过吗?”
“那个下所有人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没错,听闻是稷下学宫三位宫主之一莅临白帝,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儒,同时还是一名强大的修士,朝中文官到场皆为了有机会聆听他的一番指教,不论是学术造诣上的,还是修行修道上的。”
“唉,果然与你我这等凡人不同,那里是另一个世界啊……”
有人出感叹,引起人群中的长吁短叹。
江夜回想着刚刚在巷间瞥见的那一幕幕,再仰头看看酒楼上的灯火辉煌,听着其中不时传出的畅快笑声,以及众人齐声喝彩的声音,心中陡生慨叹。
楼下之人唯有艳羡,而更有些人甚至连走出巷中阴影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根本不会去关注这里的甚嚣尘上,因为这对于他们来完全没有意义。他们所思所想皆为了一件事——如何在这世上苟活下去。
江夜分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守在醉仙楼楼下的厮。
厮正在低头哈腰地向那些愤怒的熟客们道歉,这时却看见一人来到跟前。
“这位客人,今我们这儿有贵客包场,还请您明儿再来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江夜一挥衣袖,不带感情地道“替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为贵楼题两句诗!”
醉仙楼一向受到文人雅士的推崇,也正是因为其秉持着开放的态度,接受下文人题诗题词。只要你的作品足够优秀,就有机会被装裱起来,悬于高阁之上,以示下。
这正是一个供给下文人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同时也能打响自家酒楼的招牌。
就像之前的那名神秘人士留下的劝酒诗一般,如今就位居高阁正中央,受到万千诗饶共同膜拜。
“题诗,有人要题诗!”
“呵,这哪是什么题诗啊!在这种时候题诗,就是要砸楼上的场子!有好戏看咯!”
一同而来的那些不明所以的狱卒们闻言皆是一惊,赶忙上前想要拉住江夜。
“算了,江夜,算了……”姬命当其冲,想要劝下他,可看到的却是江夜那副完全无所畏惧的淡漠表情,于是便也不再劝阻。
厮闻言也是一愣,谁人都知道这时候提出要题诗是什么意思,他可做不了主。
可当他再次打量着这位提出要题诗的客人,却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咦,您是……”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那一日,也是穿着牢狱卒官服的这么一伙儿人与另一伙儿背景不俗的纨绔子弟起了冲突,两边决定以诗斗了结。
就是在那一日,那劝酒诗横空出世,震惊世人。
而眼前的这位,怎么看怎么像当日那位凭栏邀月,举杯痛饮之人……
也就是,他正是那劝酒诗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