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符咒落下,还未等几秒,黑衣人便被蛟尾掀翻在空中,撞在广场上的钟楼。
晃铛……
众人的耳膜皆因巨响而嗡鸣不止,短暂失聪。
黑衣人兜帽被掀飞,云萍暴露在光线下的视野中,她的脸庞略微扭曲,吐了一大口的黑血,狐尾也断了半截。
“陵儿,我的陵儿还在槐树里。”
腿骨手骨皆断了几截,一时半会儿,她起不了身,唯有唤出在晨殿内游荡的活尸相助,拖延时间。
云萍挪动手肘和断尾,还未拾起地上的佩镜,右侧的钟楼坍塌,砖石断栏劈头盖脸地砸落。
一道符咒忽而从头顶浮现,转而燕青黎已在她的身旁蹲下,趁着结界还稳固,揽住她的胳膊瞬移到百里外的安全之所。
云萍虚弱地趴伏在地,眸心逐渐聚焦,自嘲地看向了燕青黎、魅玄音以及倒地的两人,不甘地说道:“本想致你们于死地,可惜这蛟着实难对付了些,反而成了其中的变数,甚至要将槐树内的神灵也吞咽入口,往日来返皆靠这棵通灵的槐树,如今,槐树要毁,你我都要封存于此处陪葬了。”
石破天惊
眼看着那棵槐树就要被蛟彻底吞噬,云萍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身子累极趴在地上魂魄却早飞得远远的了。
反正,她的陵儿也没了一丝的希望……那不如让这群搅局者都陪着她和陵儿葬入绝望之中。
云萍闭上眼,忽觉得一道疾速的风刮起发丝,她双眸又开,便见有道白光已瞬移到巨蛟的跟前。
那人……是去送死的吗?
云萍只觉得可笑,脸庞覆上一层淡漠,她跟人谈何为爱,最后拖着满身伤痕和疲惫,死后都无脸再回狐狸冢。
而这两人,所隔更是千山万水。本性凉薄的东海恶蛟和被佛琉香诅咒的东莱圣巫,猎物和猎手怎能共存,更何谈相爱之说。
果然,正如她所想,那蛟大怒,一把拍碎燕青黎布置的结界,捏住那人的腰,利爪之下,只需轻轻一折便可碎成几截。
云萍啧然,“荒谬,一头化作原形的蛟,可没人能阻止它的暴虐。”
“燕青黎是本座见过的,东莱国未来数百年唯一的圣巫,这只蛟于她,不过是小劫。”魅玄音冷淡地说,红伞轻旋抛落在地,结成的圆弧法阵却将燕青黎和那只巨蛟隔在了外头。
云萍诧然这妖祖灵识对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心有恋慕,却见死不救,但心想,妖祖在昆仑修炼时,她的祖宗都未出世,这般反常,必然有诈,皮笑肉不笑道:“妖祖远道而来,不就是来挑选圣女的吗?如今这圣女生死一线,您不去帮忙吗?”
魅玄音抬头望着天,刺眼的白灼模糊了视线,她的脸上那抹肆意也无影无踪,化作古井无波的寂寞感,“本座在想,执念早已逝去,那我为何在此,又何必在此处留下元神碎片。”
云萍提防地看着身旁的红衣美人,想到这妖祖被困在此处,而她又何尝不是桎梏在死圈里打转儿,言语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道:“想一想,你我也不过是同路中人,不过,我的心比你要狠,想要得到的也更多。”
知遇之恩,师徒之情,所欠又如何还得清?
几经反转,鸣鹿山那位琨玉秋霜的玄尊,众生眼中那捧遥不可及的寒山玉影,终是一去不复返。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小狐妖,你有颗人的心,这般痛苦,你可知道?”
魅玄音喃喃而语,叹了口气,“小辈,你还寻得到苦主,尚有一线机会,这世上有什么事偏要和自个儿过不去,冤事便向冤主讨,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云萍怔然,又阴阳怪气笑道,“祖宗啊,您错了,我孑然一身,本来就什么都不在乎,除了陵儿。”
魅玄音说:“这世间的纷乱,你我尝尽也罢,你的孩子何其无辜,就算他活了下来,你真愿意让他一辈子逃亡世间颠沛流离?”
云萍恍然,碎碎念道:“自是不愿,我本意不在此,但这世人都在挡我和孩子的生路。”她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面容阴暗不定。
“你可曾听说过聚魔楼的九天印?九天魔印共有五道佛印,如今仙冥之眼重开,第一道封印将碎,如若五道佛印皆消,天诀录重临人间,而魔头也将再度降世。”
魅玄音道:“杨沙村的神女是白塔的守护人,玉奴背叛了灵墟圣门,将遭受诅咒永生不灭与爱人生生世世分离之苦,而你,犯下大错,连累的不止是那孩子,更是堵上了你们火狐一族气运,血脉的诅咒会延续世世代代,直到你们妖狐族彻底消失为止。”
云萍面容忽白,难看至极。“我与阿玉相识百年,形同姐妹,她怎会欺骗我?”
“你尚能为了你的亲儿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她为何不可以一己之私置你于不利之地。”
魅玄音拍了拍她的肩头,知晓这小狐妖心里自有判断,唇角微微一弯,“小辈,回头是岸。”
槐树弯折的躯干轰然在眼前倒下,燕青黎被巨爪擒举后重重砸地,她执扇轻点地面凝成一道弹浮结界,翻身躲过蛟龙的甩尾。
看着猎物并未摔成肉泥,蛟龙暴怒,发出怒吼声,就在此时,有两人忽然冲出来。
“阿玉,你别去!危险!”
“那棵树消失了,你也会不见的!”
燕青黎双指捻咒,还未想好要写哪道捉妖咒,槐树里忽然发出道剧烈的白光,仿佛将她的躯壳皆消融了。
结界外的魅玄音闭上了眼,躯壳化作灵点消散在空中。
仙冥之眼内的虚空,魅玄音单手绕背缓步向前,黑雾层层拨开,尽头有位锦袍青年似等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