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溶月心中纳闷:你家人借钱,我一个没辞全数给了,你还不高兴什么?
看看今日未必再有人来打秋风,柳溶月唤歌玲去掩上大门,自己回了屋子。
苏旭自送走了苏尚书,便脸色阴沉地在美人榻上靠着,也不知谁得罪他了。
柳溶月和诗素面面相觑,终究不敢招惹这尊瘟神,俩人便携手去内室细聊。
摒退了其他丫鬟,柳溶月与诗素相对而坐,她知道诗素定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柳溶月就见诗素拿着半空的小匣子跟自己抱怨:“小姐,您这哪儿是嫁人来了?你这是散财来了!住他家比住店还贵呢!今天拢了拢快出去八十两银子了!有这个钱,咱去外面买个小院儿住着不清净吗?天天让好馆子送菜都够了。”
柳溶月双手托腮叹口气:“我有什么法子?我现在是他们家‘儿子’!总不能忤逆不孝吧?再说谁知道他们家这么穷啊?这么看来,我后妈说的还真没错儿,穷官家里不好应付……”说到这里,柳溶月忽然想起来什么,她扭头问道:“苏旭,你说他们不会天天打秋风吧?这要是天天来,我就是有个金山也给不起。要不然我休了你算了,你就按诗素说的,带着我的嫁妆去外面买个清净小院儿自己住,好歹算你们家给我留点儿银子养老……”
憋了半天气的的苏旭听了这话,脸上勃然变色,他起身就走,“咣”地一声把大门摔上了。
留在屋中的柳溶月和诗素四目相对,两脸茫然。
柳溶月问诗素:“我又哪儿得罪他了?普天之下还有花钱的不是么?”
诗素耸肩:“我哪儿知道?我哪儿敢问?他走了更好!咱们自在待会儿!小姐,好几天没吃青梅桔子糖了吧?我去给你弄些来啊!”
柳溶月抱起小猫元宝,双目放光、用力点头:“好啊!好啊!还要喝些蜂蜜玫瑰水!”
这边诗素和柳溶月开心对坐、满桌子零食还没塞进嘴里,就见翠书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我的爷!可了不得了!少奶奶女扮男装从角门溜出去了!”
柳溶月大惊失色:“什么?!”
东苑后园角门
大少爷带着几个丫头鬼鬼祟祟地勘察窥测了半晌,柳溶月小声儿问道:“你们看见他是从这里出去的?”
翠书鸡哆米似地冲着自己点头:“是是是!我亲眼看见的!”
柳溶月又见她的陪嫁歌玲急赤白脸:“我们小姐胆子小,怎么敢自己出去?还说什么乔装男子,私自出门。定是你看错了!”
丹画摊手:“少奶奶现在不在东苑总是真的吧?”
歌玲更加着急:“翠书!少奶奶要出门,你怎么不拦着?”
翠书都要哭了:“我……我不敢啊……”
丹画连忙替翠书解围:“怎么拦啊?少奶奶多厉害啊。”
然后,柳溶月就见翠书对着自己嗫嚅:“是不是少奶奶看您把她嫁妆都给人了……心里一别扭……回了娘家了?”
丹画也跟着帮腔:“少爷!嫁妆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你怎么能做主都撒出去了?搁我我也生气。肯定是少奶奶为钱跟您急眼了!”
柳溶月脑袋都摇出花开富贵了:“不能!为这点儿钱,柳小姐不至于!”
诗素站在大少爷身边,翻了个老大白眼!
歌玲是真急了,她拽着柳溶月的胳膊苦苦哀求:“小姐这辈子什么时候自己出过门儿?无论您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您总得去找找她啊!小姐不认识路!她这么跑出去会出事的!”
歌玲声音清脆,此刻语带哭腔,听来分外可怜。
诗素在旁边轻轻地拽了歌玲一把儿:“歌玲……小姐没事儿……你别哭……”
歌玲急道:“什么没事儿?怎么能没事儿?诗素!你安的什么心啊?”
丫头们齐齐点头,除了诗素,大伙儿一块儿把少爷往门口推:“您还是去找找吧!少奶奶花朵一样的人物,何尝识路?怕走远了,自己想回都回不来!”
“就是就是,小两口吵架,不好真往心里去的。”
“您还花人家钱了呢!”
及至柳溶月让大伙儿架弄着簇拥到粉墙之侧,翠书、丹画用力推开了角门。
角门打开,柳溶月一时呆住:各种喧嚣的声音扑面而来,各色人等在眼前匆匆而过。
那情那景,仿佛是十八年来需隔着玻璃罩子才能看到的红尘画卷,终于在她面前幻化成真。
柳溶月试探着向前踏了一步,她的心怦怦乱跳,又是害怕又是惊奇,仿佛簇新而广博的世界正在向她无声招手。
试探着又往走了两步,柳溶月就扭头回来了!
诗素顿时松了口气。
歌玲顿足:“不是去找小姐么?您怎么又回来了?”
柳溶月实话实说:“我也不认识路!”
说完,柳溶月果断回屋,给每个丫头抓了把铜钱儿,她恩威并施:“少奶奶出门是东苑机密!谁也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当场解雇!工钱倒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