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给熏得眼珠子都红了!
柳溶月气得当场要哭:“王话痨!你给我擦脸的是袜子不是?!”
王话痨连忙将手中破布藏到身后,他大摇其头:“不是不是!我就没袜子!我都用裹脚布!”
看大人气到血灌瞳仁,生怕出了人命的赵县丞连忙把柳溶月搀到一边儿,捏着鼻子给满脸酸臭的俊美知县倒水擦脸,好言宽慰。
那边儿屏风重新竖起,吴班头和李司吏也先后给衙役们搀扶出来。
好在屏风与后墙之间空间狭小,即便侧翻也不曾全塌,他们三个才不至受伤太重。
李司吏哼哼唧唧地给扶到一边儿歇着也就罢了;吴班头给拽出来的时候,手里还举了个板凳儿。
吴班头给砸得晕晕乎乎,他晃里晃荡地走到柳溶月面前满口埋怨:“大人!就这么个破凳子,您有什么可瞒的?不是,您在屏风后面搁凳子干嘛?难道您升堂还有贵人听审不成?”
此言一出,不仅满嘴呻吟的李司吏惶然停口,满堂忙活的衙役们陡然住手,就连给大人倒茶压惊的赵县丞都不禁打了个沉儿,堂上众人的眼睛齐刷刷望向柳溶月,显然对那神秘的屏风,大家心中都很好奇。
从没被这么多人逼视过,柳溶月登时张口结舌,她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好该如何解释。
忠厚老实的齐肃虽未明问,也隐约猜到这些日子坐在屏风后面给他们打暗号的是县令夫人。想明白了这一节,众人虽未问他,他已先胀红了面孔。
那这里头就必然有事儿啊!李千秋正要再行询问。
王话痨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柳溶月跟前!
王话痨满脸懊恼,王话痨顿足捶胸,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吴班头气急败坏:“吴班头……吴班头,你还好意思问!你看你这是都干了些啥啊?你忒不会办事儿了,也难怪大人气到说不出话来!”
吴班头吓了一跳:“我怎么了?”
王话痨蹦过去问他:“你知不知道风水?你懂不懂得布置?”
吴班头顿时迟疑:“这个么……”
王话痨指着他的鼻子咄咄逼人:“你知道为啥咱家大人爸爸怹老人家能够官居一品当了帝师?你知道为啥他们老苏家祖坟冒出滚滚青烟,老子儿子都是一甲进士?!”
吴班头都让他问傻了:“我……我不知道啊……”
王话痨双手直抖:“那是因为他们家祖传秘方有个升官法阵啊!哎哟喂!大人千方百计摆好,生生让你破了!完了完了!大人这辈子前程全耽搁你手上了!这可真是诸葛摆下七星阵,魏延踏破命难全!你说你惹了这么大祸!别说小苏大人,就是老苏大人也必放不过你!”
吴班头慌忙辩解:“我……我没干什么啊……”
王话痨先指屏风:“还说没有?!你知道那屏风有什么说道么?那叫靠山!当官能没靠山么?大人的靠山生生让你给推了!你说!你是不是针对着咱家老大人?!”
吴班头脸儿都白了:“我不是……我没有……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儿推的啊!李司吏也伸手儿了!”
李司吏一口压惊茶几乎喷出来:“我哪有那么大劲儿?!你让大伙儿评评理!你,我,加上大人,谁看着五大三粗能推得动实木屏风?”
吴班头呵斥百姓呵斥了半辈子,今天终于被挤兑到无话可说。
王话痨再指指吴班头手里的凳子,那神色简直痛不欲生:“大人身后立着屏风叫背后有靠,靠山后头放个凳子,意思就是步步高升啊!你不但把大人的靠山推了,你还把大人高升的梯子撤了……完喽完喽!大人的前程哦……满完!”
吴班头“噗通”一声双膝下跪,慌忙给柳溶月叩头不止:“大人饶命!大人恕罪!小的实在不知啊!小的是无心之失!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时堪舆之术大行其道,阳宅风水、阴宅择地,挑日子办事、择时辰上梁,世人皆是司空见惯。不但朝廷有钦天监,就连小小宛平县也有专住官署的阴阳先生。
所以在职官员摆个屏风、放个板凳,以期自己步步高升,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也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万想不到这事儿能这么圆回来!
柳溶月心中暗挑大指:话痨真有急智!你拿袜子给我擦脸我都原谅你了!
后来的事,办得颇顺。
被宽赦无罪的吴班头对柳大人那是空前点头哈腰、战战兢兢。
继阴差阳错被拿捏一把的李司吏之后,吴班头现在对柳大人也是低眉顺眼。
那日人犯收监,原告放回。
屏风竖起,板凳摆上。
吴班头带着全体衙役对着大人的“为官靠山”和“高升之梯”烧香祝祷,叩谢罪。
心思谨慎的赵县丞命人找来本衙的阴阳先生程一班,虚心求教要如何行事才能为大人稍事弥补?
程先生眼珠一转,顺水推舟地出了主意:“风水摆阵宜静不宜动。以后屏风侧边,需装门落锁,闲人少进。这才不会耽搁大人官运高升!”
柳溶月闻听此言,不由面有喜色。
阴阳先生吃开口饭,都是最善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他看大人脸色稍霁,便知自己猜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