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王话痨穿着满身鸡窝草的农家衣裳、提着装了热饽饽的包袱,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宛平的小道上。
天色已晚,月上中天。
许是吃多了奶奶给开的去火药,没走出几里路王话痨忽然内急甚重。牛栏庄地处偏僻,路上无人。他解开裤子就蹲在了道边儿。王话痨摸摸鼓囊囊的裤兜儿,没拿出来草纸,倒摸出来些鸡食……
就在王话痨愁如何收拾这么个当儿,忽然从条不起眼儿的小道儿上传来了“唰唰唰”的脚步声,王话痨抬眼一看:竟然有十来个精壮的汉子列着诡异小队向这里快步走来。他们一个扶着一个肩头儿,不是手里捧着盒子,就是背后背着包袱。
如此赶路,恐怖非常!
这不就给堵在当地儿了么?王话痨现在想提裤子也来不及了!王话痨万般无奈之下,慌忙把头垂到了最低。他心下寻思:这守家在地的!丢人到家了!不过这些是什么人啊?我碰上赶尸的了不成?
毕竟天已全黑,王话痨缩头蹲在路边,起初并没引起来人注意。无奈这条村路太窄,王话痨好歹块头儿在那里。很快,队伍里就有一个瞎目合眼的家伙一脚趟到了王话痨屁股上。
当时就是“嗷”,“嗷”两声尖叫。
提裤子蹦起来的王话痨惊骇现:踢了自己的那人竟然脸上带着眼罩。他摔在当地,手里抱着的盒子都散落当场。那盒子里的东西金光灿灿,仿佛是什么金银珠宝。
出了这样诡异的动静,队列为之人立刻冲了过来。
王话痨跟他眼神儿一对,顿时傻在当场。
他认识这人!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在宛平县闲逛的几名大汉之一么?这伙儿人那些日子时常坐在茶馆儿里眯缝着眼打量尚书府。王话痨当时只觉得他们可疑,并没想出端倪。现在当了衙役,他才恍然大悟,这帮人们坐了没多少日子,苏尚书就丢了御赐的东西!后来五城兵马司上苏尚书家查案,他们也不错眼珠儿坐在茶馆儿盯着?
这……这能是好人么?!
那人死死盯着王话痨:“你的眼罩儿呢?你是何人?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王话痨脸色苍白,磕磕巴巴:“我……拉屎……”
队列之尾有个汉子匆匆跑来,他举了火把朝王话痨脸上张了张,顿时松了口气:“蒋哥!这人是牛栏庄的庄稼汉,帮咱们做过几次事的。乡下汉子蹲下就拉,您别见怪。”
那位蒋哥就着火把仔细端详王话痨的面孔,他忽然一皱眉头,背过身子低声问道:“这人怎么脸面膀肿?莫非已给灌了那些东西?”
队尾的汉子摇了摇头:“还不曾!”
那位蒋哥森然摇头:“该给了……”
他俩这两句声音很小,本是背人说话,无奈王话痨当过茶馆伙计,最擅听这些窃窃私语。
他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多大仇恨啊?这还要下毒灭口怎么着?
看王话痨嘴角抽搐,蒋哥冷着脸喝问:“你眼罩呢?”
王话痨也是人急生智,他哆里哆嗦指着地上那泡屎说:“我……我擦……”
那位“蒋哥”显然是气得够呛,他一巴掌扇到了王话痨脸上:“你抱的东西呢?”
王话痨眼看这起排队走路的汉子各个手里都抱着包袱,他飞快地将老娘给蒸的糕包袱高高举起。
姓蒋的眼看东西还在,狠狠啐了王话痨一口,从腰里拽出块黑布将王话痨脑瓜子兜头一裹,恨声吩咐:“跟上!”
就这样儿,王话让那起人夹在中间,磕磕绊绊地跟上了队伍,这下子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王话痨心道好险,得亏吃了奶奶蒸的毒馒头说不出话,要不然就我这碎嘴,他们定然立刻瞧出来我不对劲!不过王话痨也不是凭白听人摆布的角色,他一边儿被裹挟前行,一边儿从兜儿里掏出来喂鸡的碎谷子撒在道儿上。王话痨倒想看看这帮“神仙”“妖精”的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也走了大半个时辰,王话痨觉得队列停住了脚步,他兜儿里的碎谷子也正好儿撒差不多了。
队尾那人要他们挨个儿将手中的包袱交到某处。
王话痨手里没有珠宝,只有糕。
他是心中好不可惜:想我娘已有二年不曾蒸饽饽给我。如何竟便宜到狗嘴里?!也罢!好汉子不吃眼前亏!我先顺了你们的意,然后我便回衙门、找大人,搬救兵来砸了你们土匪窝!想吃老子家白食,瞎了你们的狗眼!
正在寻思着,王话痨突听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恨声责备:“怎地如此冒失?竟把东西送到这里来?快打他们走!”
王话痨不由心中一动,这语声怎么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王话痨正在努力寻思这是何人,已经被人推了一把儿:“什么呆?还不快走!”